楔子
夜色漸深。
窗外傳來陣陣蛙鳴,他翻身而起,抄起佩劍下了床。
由於這段時間不斷有人上門滋擾,佩劍總算擺脫了被用於挖藥材的命運,重新交回他手上。
他也沒點燈,放輕腳步往外走。
任燁今天到另一個鎮子出診,來不及趕回來,他要離開,今晚便是最好的時機。
他的行蹤已經暴露,再待在這,只會牽連無辜。更何況,他還有事必須做。
誰知道剛走出房門,他便讓靜悄悄坐在客廳的人影給嚇著。
「就知道你會上當。不得不佩服一下自己的料事如神!哈!」任燁將懷裡的小孩抱起,親了他的臉一下,「兒子,你說對吧?」
小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一臉睏意地揉眼睛。
夏嵐看著將行李收拾好的任燁,還有一人一個小包袱的兩個小傢伙,首次讓錯愕爬上自己向來沒表情的臉。
「能看到你這表情,真是值了啊。不枉費我連夜從隔壁鎮趕回來。」任燁摸了摸下巴,神情頗為得意。
「我……」
「你什麼你?診費沒付就想溜?還有啊,你這人也太不負責任了,這麼小的小孩你也要撇下?」
連珠炮似的囉嗦發言讓他插不上話。他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燚嵐,嘴巴張開了又闔上,好半天後只能憋出那麼一句。
「再跟著我,隨時會沒命。」
「誰造的謠,這人病得不清,快拖出來,我給他治一治。本藥師關鍵時刻還能給你救命。還有,誰跟著你了?是你必須要跟著我。」任燁叨唸著,聒噪一如既往,話中卻透著強勢。
夏嵐愕然,顯然跟不上對方跳躍式的思緒。就連任燁拐著彎數落他一把都沒發現。
「瞎想什麼。魔族的事,不是你一人的責任。」頓了頓,任燁嚴肅道,「最重要的是,你還沒好全,這樣一走了之,是要壞了我藥師的封號?!」
夏嵐皺眉,還想繼續辯駁卻半點機會都沒有。
「給你兩個選擇。一,現在我們四人一起走。二,明天一早我們四人一起走。路上也好彼此照應。」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夏嵐見識過這人的嘮叨,論爭辯他從沒贏過。此外,他見識更深的,是藥師有多得罪不得。
目送夏嵐二話不說回房後,任燁一笑,「乖兒子,跟著爸離家,出門遊歷救人好不好?順便教你醫術!」
屢次睡意正濃卻被打擾的小孩倒也不哭不鬧,脾氣好地點點頭,一臉懵懂。
「嗯,你不跟著我還能跟著誰呢。唉……身為藥師,我也不能看著那些無辜的人因魔族的關係,死了也不得安寧……」頓了頓,他輕輕嘆口氣,看了眼夏嵐消失的方向,「倒是那人,心裡恨意太重,這樣可不好。乖兒子,你和紅髮小子有空多陪他說話。藥師可不能只顧著將外傷治好,還得兼顧一下病人的心理,知道嗎?」
「知道!」
「真的懂啊?」
「嗯!」
「騙人吧?你這年紀聽得懂這麼深奧的話?……哎好好好!你懂你懂,行了吧?我錯了乖兒子你別哭啊!」
房內,夏嵐倚著門,聽著外頭的叨叨絮絮,緩緩閉上眼。
第一章 要從此處過,留下美人來!
剛下過雨的清早,空氣非常清新。
吱呀一聲,無憂推開旅館房間的窗,外頭的冷風隨著敞開的窗戶灌入溫暖室內。
「冷死了!」
賴在另一張單人床上還沒起身的燚嵐,讓驟然吹來的冷風給凍得渾身一縮。伸手拉起棉被蓋得嚴實,燚嵐整個人藏在棉被裡,不耐煩地咕噥抱怨。
「阿燚,快起來,我們要出發前往梵爾桑了。」
無憂無力撐額,沒理會燚嵐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不由分說一把將他的棉被扯開。
燚嵐翻身而起,試著搶回被子,最終在無憂淡然的目光中敗下陣來,翻了個白眼後煩躁地抓了把頭髮。
「嘖。知道了知道了!」
目的達成,無憂也不囉嗦,走出房間往廚房去,行經一扇朝東邊打開的窗戶時,他腳步微頓,看向那日出的方向。
他們這一回的目的地梵爾桑的地理位置非常特別,位於整塊利安斯尼亞大陸的東邊,一塊名叫魔域的土地上。而這塊土地之所以會被命名為魔域,正是因為魔族盤踞於此。
魔域大致上分成三個部份。魔族落戶的地點在魔域最邊界地帶的魔都,而中間部份則是綿延不絕的山林,剩下一部份是魔域的西面,這裡散落著幾個小鎮,住的多數是一些小眾的族群。
人族基本上沒什麼事,都不願意踏足魔域。多數年輕人,都基於安全問題選擇離開魔域到其他地方發展,也因此,這塊土地就算再豐饒,與其餘地方比較起來,卻還是顯得落後些許。
院落中,維旴兄弟正在簡易廚房內準備早餐,一時間香味四溢。坐在椅子上練習魔法的里安看起來精神不錯,時不時甩動著手上的小水球;而坐離精靈有一段距離的芬里爾,卻連連打著呵欠,看起來睡得不是很好。
看見無憂出來,芬里爾挺身從椅子上跳起抱怨,伸手一指里安,「我以後絕對不和他一起睡!他睡覺太喜歡抱著人了,這糟糕的睡覺習慣!」
無憂忍不住失笑,一點都不意外會有這番抱怨。曾是受害者的他很能了解。
順利解決雲納小鎮以及另一個徵求美人的任務之後,他們一路馬不停蹄的朝著梵爾桑前進。
六人在馬車上待了好一段時間,最後來到魔域西面的錸德小鎮進行補給。領了不少任務佣金的眾人不約而同決定要對自己好一些,花多一些錢入住旅館,舒舒服服睡一場好覺。
為此,他們訂了三個房間。維旴兩兄弟一間,他和阿燚一間,剩下的芬里爾自然和里安一間。不過里安睡覺習慣抱著周圍的東西取暖,讓和他一起睡的芬里爾苦不堪言。
「我說,精靈,這樣下去不行,你這壞習慣要改一改——」
芬里爾繼續不客氣數落,里安眼角抽了抽,想也不想將手上的水球朝芬里爾頭上砸去,讓他瞬間閉嘴。
正巧從臥房走出來的燚嵐微怔,反射性開口,「一大早的就出去淋雨?你沒病吧小鬼?」
「你才有病啊!」
芬里爾氣急敗壞的吼了聲,想要上前和里安拚了,走沒兩步卻踩著了水漬,腳下一個踉蹌,幸虧他反應迅速抓了一把椅子支撐,才不至於跌得四腳朝天。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虛驚一場的芬里爾拍了拍胸脯一臉驚恐,報仇什麼的倒是拋到九霄雲外了。
看著小鬼那狼狽樣,本還因為做了個噩夢而心情有些差的燚嵐忍不住大笑出聲,氣得芬里爾抓狂不已。
「笑笑笑,笑死你!」
嬉笑怒罵間,維旴從廚房捧著食物送到餐桌,芬里爾嚷嚷一句讓眾人給他留東西吃後,一溜煙衝回房換了身衣服,再衝回餐桌開始搶食大戰。
一如既往,新的一天每每以類似的打鬧作為開場,拉開了序幕。
簡單的吃了些早點,六人不浪費時間,迅速把東西搬到馬車上。或許是時間還早的關係,旅館大廳裡除了有兩名年輕人在吃早點以外,就剩下老闆娘一人。
旅館那上了年紀的老闆娘,見他們一行人風塵僕僕一大早就趕路的樣子,叫住走在最後頭的無憂。
「小傢伙,你們想到哪去?需不需要阿姨給你們指路?」
「謝謝阿姨。」無憂先道了聲謝,再回答對方的提問,「我們打算到梵爾桑去,路線我們查清楚了,打算先到梵爾桑西面的艾拉鎮落腳。」
「啊?梵爾桑那地方現在一片荒蕪,去幹嘛呢?」
老闆娘放下了算到一半的帳本,不解地碎碎唸,隨後也不等無憂回答,逕自往下說。
「要去艾拉有三條路,一條是官道,最快,不過前些時候發生了土石流,我看你們有馬車,那條路大概不適合你們走。還有一條路,從鎮子的南面出去直走就行,只是近幾年有匪寇出沒,不太平靜。」
頓了頓,老闆娘繼續說,「現在大家都走西邊那條路,雖然繞了一些遠路,需要花上多三四天時間,不過最安全。」
無憂聞言蹙眉。他們計劃走的是官道,沒想到竟然過不去……幸好老闆娘告訴了他們,要不他們大概還得原路折返。這麼想著,無憂再次向老闆娘道謝,話才剛說完,便讓在外頭等了好一陣卻等不到人,只好回來找的燚嵐給揪著領子拖走。
「我說你,別一直掉隊!」
燚嵐沒好氣地斥了聲,翻身跳上馬車,再伸手拉了無憂一把。
無憂將方才從老闆娘那得到的消息說了一遍。
「走南面吧,匪寇什麼的,遇上了,大不了打一場。」燚嵐聳聳肩。
路途或許會有些危險,他們幾個也不是沒自知之明,自己的身手屬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那種,但到底還年輕,都有些傲氣,幾人很快便對燚嵐的提議投了贊成票。
相安無事走了兩天,誰知道第三天的時候,還真的讓他們遇上了匪寇,被人攔了下來。
在馬車外頭趕路的燚嵐看著面前一群年紀與洛亞差不多大,卻敢攔路的傢伙,一時間哭笑不得。不過,看著這幾個小傢伙,倒是想起在辛格利瑟鎮的那群小跟班了,不知道他們現在長大一些沒?
「這樹是我栽,這路是我開——」
「要從這裡過,留下美人來!不對,留下錢財來!」
美人?!
他剛才說美人了是吧?!
額角青筋暴跳,燚嵐咬牙瞪著面前幾個小孩,將手指扳得喀喀作響。
不久前為了解任務被迫穿上女裝,自那之後精靈沒少以美人這一詞調侃他,氣得他牙癢癢,時不時都拿精靈來當訓練對象,一聽到美人兩個字就牙痛!
「欺負幾個小孩你還要不要臉?」因為馬車停下來而好奇探出頭的里安說了一句,然後看著幾個瘦巴巴的小傢伙,唯恐天下不亂地笑著開口,「要美人留下來,你們得先打贏他。」
「閉嘴!」燚嵐瞪了精靈一眼,後者不痛不癢地聳肩。
這時,馬車上的幾人也走了下來,看著幾個攔路者,維旴好脾氣的上前,「平常在這裡打劫的都是你們幾個嗎?」
應該不可能吧?這幾個小孩看起來半點武力值都沒有,就連手上拿著的刀子都鈍了……
為首名叫薩奇的少年沒回答,抓了抓腦袋,「奇怪,我之前看卡加列叔叔他們都是這麼喊的,每次一喊完,那些人各個嚇得話都不敢說了,怎麼換上我們就不行?」
「難道是剛才我說成了美人,就沒效果了?可是,趕車的那人,真的好美哦!」
薩奇身邊另一個少年直率地說著,同時還偷偷瞄了燚嵐一眼,在接收到燚嵐的瞪視後,嚇得肩膀一縮,苦著臉,「薩奇,怎麼辦?要是沒錢,我們該怎麼給汶里叔叔買藥啊?」
「我也不知道啊!」
「要不我們搶下一波人算了?」
「這句話你今天說了三次了,他們是第三批路過的人。」
眾人讓幾個少年的對話給逗樂了。
從他們的對話以及憨厚不做作的態度,無憂猜測,這幾個少年似乎也不怎麼識字,或者沒經過正規的教導,和山頂野人沒什麼兩樣。
發問卻得不到回答的維旴,轉頭鬱悶地看著他的兄長,「被無視了!」
月烙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給予安慰。
在燚嵐氣得差點內傷的時候,無憂踏步上前,朝幾個憨厚的少年問,「你們打劫是為了要籌錢買藥?」
「是啊!」薩奇點頭,一點也不保留地說,「卡加列叔叔說這些日子都沒什麼人走這條路,他們要到其他地方賺錢。他們走之前讓我們照顧汶里叔叔,不過最近一直下雨,汶里叔叔的病好像更嚴重了,一直咳血,最近醒來的時間也少。」說著,他還人小鬼大地嘆了口氣。
「這麼嚴重?」芬里爾咋舌,心直口快的問,「死定了吧?還有救嗎?」
話剛說完便讓無憂給賞了一顆栗暴,芬里爾才意識到自己這番話根本像在詛咒人,吐了吐舌,伸出食指在嘴前比了個叉。
薩奇沮喪地聳拉著腦袋,「我們也不知道,不過汶里叔叔來我們村子的時候,身體本來就不好了,一年前為了抵禦魔族入侵,更是加重病情,很多時候就連劍都提不起來,所以卡加列叔叔說,我們要照顧汶里叔叔,他是很了不起的劍士。」
「你們住哪?離艾拉鎮多遠?」無憂問了另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薩奇有問必答,「哦!再往前走一陣子就到了,離艾拉鎮大概一天半的距離,抄近路很快。」
「去給他看看?」燚嵐突然朝無憂問道。
這出乎意料的發展讓眾人都頗感訝異。燚嵐見眾人都盯著他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沒法提起劍對於愛劍的人來說是一生遺憾。能幫的話就幫一把吧。」說著,燚嵐調頭看向無憂,「而且,你也想去的是吧。」
要不去,無憂幹嘛要問距離什麼的?認識這麼久,他雖然不能百分百猜中無憂在盤算什麼,但總還是能猜到一些些的。
無憂一愣,隨後莞爾點頭,也不隱瞞。
「去看看也好,反正順路。而且,梵爾桑要真是你的故居,那我們這一趟,應該不會太平靜。」
說得明白一些,他會想要去看看,其實還是帶了一些目的性——那便是他看上了那群匪寇的武力。
維旴曾說過,梵爾桑周圍的村鎮並不多,要是在梵爾桑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有援手的話會非常棘手,雲納小鎮那一役,大家身上的傷都還沒好全呢。
所以,從老闆娘那裡得知匪寇的消息之後,他便將這消息給放在心上,在心裡盤算要是與匪寇碰上,便試試與他們談合作條件,讓己方能多一些安全保障。
不過,現在看情況……那些匪寇似乎也自身難保啊。
思及此,無憂淡笑著搖頭,心裡雖然感覺有些可惜,但能救便救,這是他的醫道。
更何況,之前在雲納小鎮,他雖然沒直接取人性命,卻間接讓許多人因為他的部署而死,那是不容置疑、他也從沒想過要去辯駁的事實。
就算那些人是自願的,但死了就是死了。生命的重量有多重他無法給出答案,但每次只要想到那一條一條鮮活生命的流逝,心裡便總會有無法透氣的沉悶感。
當初面對奧拉,他還曾信誓旦旦的說要有讓死者安息的覺悟,現在每每回想起來,無憂都忍不住自省一番。那時的他太高看自己了。有覺悟是一回事,能否承受這覺悟所帶來的責任與壓力卻是另一回事。
輕輕一嘆,無憂自行打斷思緒,就聽燚嵐說道,「你們幾個,不是說要給人湊錢買藥嗎?正巧我們這裡有藥師,可以給他看一看,有合適的藥物也能送你們,不過,我們有個條件,你們得帶我們抄近路去梵爾桑。」
薩奇瞪大眼,顯然將打劫的事情給拋於腦後了,「真的嗎?藥師在哪?」
追問的同時,他的眼珠子迫不及待地在燚嵐、里安還有維旴兩兄弟身上轉啊轉,就是不看比他還要矮小的無憂和芬里爾。
視線轉了一圈,薩奇納悶不已。在他看來,藥師要不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伯,就該是個中年大叔,反正年紀都不小,可是面前幾個似乎都很年輕啊。
注意到這點的里安率先笑出聲,搭著無憂的肩膀,將他往前推。
「這裡這裡!」
薩奇雙眼一瞪,反射性開口,「小孩?」
「我快十九了!」
被一個小孩這麼懷疑,無憂惱羞成怒下意識反駁。在外遊歷快兩年時間,個子一點也沒長高他也沒辦法。
一陣沉默後,眾人詫異的看著無憂,先是訝異於面對任何調侃質疑一向淡然處之的傢伙原來也會出聲反駁,隨後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憋笑出聲。
「噗——!」
「哈哈哈!」
「……」無憂很是無言。
「十九歲啊……那還真的比我大,可是看不出來啊。」薩奇深感糾結。
見大家笑得前俯後仰的,無憂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似乎有點大,左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略帶生澀地將話題給導正。
「廢話少說,病人在哪?」
「在村子裡。」薩奇回答。頓了頓,他為難地抓頭,「不過村裡有規矩,外人進去得蒙上眼,不能讓人知道村子的確切位置。」
「馬車能進入?」月烙問了一句。
「能。只是會有點顛簸。」
「那我們全都待在馬車裡,你們來帶路。」維旴接著道,「這樣行嗎?」
薩奇想了想,覺得可行,於是喚來一名族人帶路,自己則跟著無憂一行人鑽入馬車裡。
擠了很多人的車廂頓時間顯得有些擁擠,不過,很少有機會坐馬車的薩奇也不介意,東摸摸西摸摸一陣之後,想起剛才的對話,這才問道,「你們要去艾拉鎮?那地方很亂,你們還是別去好。」他勸誡著。
「怎麼了?」里安好奇問道。
「因為那艾拉鎮的鎮長不是好東西!」薩奇憤然,「一年前魔族來襲,卡加列叔叔曾向艾拉鎮的鎮長求助,他們擁有很高的武力卻不願意向我們伸出援手。我們的鎮子也毀了,不得已才逃到這附近的山林裡住。卡加列叔叔說,艾拉鎮的人都淪為魔族的爪牙了。」
無憂聞言不由得心一凜,眼裡閃過擔憂神色。他看了一眼不出聲的燚嵐,就見後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維旴不解問道,「可是,兩年前我和我哥來的時候,情況並沒有這麼糟糕啊。薩奇,你再給我們說說艾拉鎮的事吧,好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
「艾拉鎮是這兩年才發生變故的。」薩奇解釋,「先是鎮長突然間無預警的換了個人,就連那什麼聯盟的分部也被鎮長占為己有了。」
「你說什麼?!」
眾人齊聲,臉上全是驚駭。
薩奇嚇了一跳,而後結結巴巴的說,「就、就那個頒布任務的,我忘了、忘了叫什麼了!」
「極限聯盟?」里安試探性問道。
薩奇忙不迭地點頭,「對對對,就是極限聯盟!村裡的人本來還會到那裡接任務換取佣金,但是自從被接管之後,就接不到任務了。」
頓時間,無憂的臉色變得凝重,眉頭深鎖。
在對抗魔族一事上,極限聯盟一向站在最前線,不僅無條件接收任何與魔族相關的任務,還提供高額佣金,更甚至往往出任務的就是極限聯盟內部訓練出來的好手。
誰也沒料到在他們眼裡固若金湯的極限聯盟竟然會淪陷,雖然只是一個分部,但是這消息對他們來說絕對足夠震撼!
馬車接著走了半天時間,後半段的路程頗為顛簸,讓眾人時不時撞一下頭,東歪西倒的,最後里安暈得受不了喊停,薩奇心想反正走了這麼一段距離也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才讓眾人下馬車步行。
走沒多久,一個看得出是臨時搭建,隱於山林谷地中的村落映入眾人眼簾,或許因為大多數年輕力壯的都賺錢去了,在村子裡活動的大多數是老弱婦孺。
一行人還沒進入村子,負責守衛的中年男子便警覺地舉刀指著他們。
薩奇見狀連忙上前將事情給說了一遍,中年男子得知薩奇學著跑去打劫,先是將他們幾個小的給臭罵了一頓。當得知有藥師願意給汶里看病,他有些猶豫地皺眉,衡量了好半晌後才道,「只准藥師入內,其餘人不准進入村子!」
「不行。」
燚嵐想也不想出聲反對,他絕對不會再讓挪西神殿的事重演。
「給不給那人看病,損失的也不是我們,我們也沒求著給他看病。之所以會來,只是想要順便抄近路去艾拉鎮,要是不行,大不了我們原路返回。」
最後,雙方各退一步,允許無憂和燚嵐二人進入,其餘人在村子外圍等著。
在薩奇的帶領下,無憂和燚嵐來到一間門窗深鎖的屋子。薩奇也沒嚷嚷,輕輕地敲了敲門,等了片刻見沒人來應門,這才推門而入。
三人魚貫而入,不算大的木屋裡東西非常精簡,甚至可以說窮困,除了一張床、一張桌椅,以及必需品以外再無其他,看起來就像個臨時落腳處。不過,整個環境看起來不顯零亂,看得出有人在盡心收拾。
為免造成妨礙,燚嵐自覺地站在床尾,沒湊上前去,反倒是感興趣地打量起掛在床尾牆上的佩劍。那柄劍的劍尖同樣殷紅如火,與燚嵐持有的佩劍焚焱相較起來,掛在牆上那柄顯得不起眼,但仔細一看,卻又會發現樸實中隱隱蘊含光華。
窄小的單人床上,靜靜躺著一男子。男子的年紀看起來大概三十多歲,比意料中的年輕許多,但看得出身體情況很糟糕,呼吸若有似無,就連他們靠近都沒發現,看情況,似乎是昏睡了。
最叫無憂意外的,是男子身上隨處可見因燒傷而造成的褐色斑點傷疤。大片大片的暗色疤痕遍佈全身,就連臉上都不能倖免。
不過,這些燒傷痕跡大概是許久以前留下的,經過時間沉澱後倒不至於顯得怵目驚心。醜陋難免,但還有命活下來已經是值得慶幸的事。
無憂先是給昏睡的大叔看了看,再接過薩奇遞給他的藥材單子,看了一遍發現都是一些養身潤肺的藥,倒也沒什麼大礙。
「怎麼樣?」薩奇急得抓頭。
「燒傷的後遺症,肺部不是很好,身體也虛弱,才會時不時昏睡。另外還有些關節攣縮。」無憂說道,低頭想了想,要來紙筆,「他的病,要徹底根治是不可能的,時間隔得太久了。這個單子上的藥材比較容易找,價格也沒那麼高,按時吃藥慢慢養身體的話,雖然不能完全痊癒,但也不至於時不時昏睡。」
無憂示意燚嵐將他的藥箱子給遞來,從裡面抓了幾樣藥物,遞給薩奇,「這些是五天的分量。」
接著,他還將該注意的事項詳細說了一遍,包括哪些藥材林子裡能找到,有哪些特徵等等。
薩奇聽了幾句便一陣抓頭搔耳,暈頭轉向的,最後不得已喊停,跑出去拉了一名年輕的少女過來,讓無憂重新說一遍,舉手投足間看得出對於男子非常重視。
等一切都處理好,時間已經是下午時分。
薩奇提議讓無憂等人在村子裡住一晚,卻被負責守衛的中年大叔給駁回了。無奈之下,他只好按照先前交易好的條件,帶著無憂等人抄近路,往艾拉鎮前進。
馬車走了一下午,最後在一個岔路口停下。
薩奇跳下馬車,和幾個同伴會合,然後指向兩條岔路的其中一條,「這條路往前直走就能到艾拉鎮。」
維旴向薩奇道謝,同時笑著說,「你們幾個別再去搶劫了,小心搶劫不成功,反倒被教訓一頓。」
「要是被罵一頓汶里叔叔能好起來的話,那也挺划算的啊。」薩奇傻氣地笑道。
「對啊,要是能劫到一個美人留村子裡也不錯?」薩奇身邊一跟班點頭,然後看著燚嵐,忍不住問道,「你願不願意——」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就讓燚嵐瞪得瞬間閉嘴。
「欠揍是吧?!」燚嵐將焚焱從劍鞘裡抽出,劃動的劍尖在黃昏陽光照耀下火紅得像是正在燃燒。
里安和維旴不客氣地大笑出聲。幾個小傢伙笑著一鬨而散,很快的竄進林子裡沒了身影。
一行人再次登上馬車,維旴兄弟負責領路,芬里爾纏著無憂將剛才的事給說了一遍。
「你覺得他們會相信你給的藥和單子嗎?」芬里爾問道。
無憂拿了一塊里安給他們帶的乾糧,塞到燚嵐手裡,再拿一塊自己吃。剛才忙了好一陣,午餐沒來得及吃,幸好精靈記得給他們弄點吃的。
想了想,無憂回答,「薩奇會信,但其他人不會吧,時間不急的話,大概會拿著草藥和單子去確認沒問題了才用。」
芬里爾抽了抽嘴角,一臉不解,「既然如此,那你幹嘛還幫?就連之前任務得來的珍貴藥材都送了出去,那多浪費啊!」
「藥不就是要用的?只有派上用場,它才有價值。」無憂反問,笑睨一眼芬里爾,「哪像你,藏著還不用。」
「哼!我樂意收藏著,你管我?」芬里爾緊了緊懷中貼身帶著的小瓶子。
「出外靠朋友嘛,出門在外,互相幫助是應該的。」馬車外,聽見眾人談話的維旴跟著插嘴。
芬里爾撇撇嘴。
無憂見狀,習慣性地導正他一些錯誤的觀念,「除了不死族以外,其餘的人都只有一條命,死了就沒了,而珍貴的藥材,想要的話總會找到。況且,我們不也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好好好……你高興就好,東西也不是我的。」芬里爾舉雙手作妥協狀,阻止無憂繼續說教。
無憂轉頭看向一旁沉默不語,似是在思考什麼大問題的燚嵐,「阿燚,你在想什麼?」
「大概是艾拉鎮太危險,讓我們找個安全的地方先住下,他自己去探查什麼的。」里安打了個呵欠。
燚嵐想也沒想,抬腿踹了里安一腳。
他一開始確實是有這麼想過,畢竟要去梵爾桑是為了追查他的身世,而艾拉鎮又是必經之地,現在局勢不是很明朗,沒必要讓大家和他一起冒險。
不過,那念頭也就一閃而過,很快就讓他給打消了。原因無他,要真這麼說的話,就顯得他信不過里安等人的身手,大概會被記恨……不對,現在估計已經被記恨上了,里安最恨有人看扁他,剛才說話就陰陽怪氣的。
咬一口手上的乾糧,燚嵐嫌棄一皺眉,「我在想,晚上吃什麼好?這乾糧難吃死了,到了艾拉鎮,我們去吃一頓好吃的吧!」
里安聞言,這才臉色稍霽,也懶得計較燚嵐剛才踢的那一腿了。
「好啊好啊!那裡有一間賣野味的餐館挺不錯的!」馬車外,維旴忙不迭點頭附和,「順便去極限聯盟分部周圍探一探情況。」
月烙淡淡的聲音跟著傳來,「我們夜魅族的人從沒怕過什麼事,就算再危險也絕不會退縮。」
芬里爾似懂非懂跟著點頭。
無憂垂首,及肩頭髮掩去嘴角帶著的一抹淡笑。
燚嵐一挑眉,想著艾拉鎮上的野味餐館,倒是覺得手上的乾糧沒那麼難下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