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搭救
夜風呼嘯，山林間一片沉寂，天邊雲層厚厚累積、遮星蔽月，雷雨將至，此時正是天地肅殺之際。
墨青每上前一步，便有勁風一陣強過一陣地壓迫。他越是靠近，我越能感覺到擒住我手腕的姜武，身形越發僵硬。
墨青在對他施加壓力。
雖是如此，姜武嘴角的傲慢笑容卻沒有減弱幾分，他瞇眼打量著墨青，目光落在墨青腰間的佩劍上。
只見那把長劍與他腰間佩的萬鈞劍一般長短，劍柄粗實，劍身上猶如附了閃電，伴隨劈啪作響的聲音，不停閃耀著。
「哦，六合天一劍。方才那記雷霆，便是此劍的威力吧。」姜武一笑，「原來昨日厲門主外出，竟是去尋寶劍了。」
這當真是把極為招搖奪目的劍。我眼睛一亮，心道自己想得果然沒錯，這劍確實十分符合我的喜好！
墨青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這劍取回來了！
我失神地上前一步，想將那把劍拿在手裡，畢竟好劍可遇不可求啊！可下一刻，我便被姜武硬生生地拉了回來。我有點不高興，正想出口罵人，卻聽到一個更不高興的聲音。
「放開。」墨青命令道。
姜武一聲冷笑，「不放又如何？」
「我沒與你商量。」
墨青上前一步，空氣中壓力驟然增大，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以壓力凝聚而成的利刃，徑直劃破空氣，直衝姜武頸項而去。
姜武側頭一躲，避開了第一道，可接踵而來的第二刀卻劃破了他的臉頰，傷口極深，鮮血滴落，襯得他臉色有點難看。
墨青像是隱忍了滔天怒火似的，怒意在他身側燒成一片。
我見這兩人對視得正是專注，集起渾身力量，趁機掐了一個瞬行術，眨眼便落到墨青身後，可芷嫣這身體在方才那壓力之下已經腿軟，一落地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抬頭一望，墨青擋在我身前，令我心頭一安，再往對面一望，姜武正目光陰沉地盯著我，嘴角的笑意在狂傲和邪惡中透著幾分咬牙切齒。
「小美人兒，不是說欣賞我嗎，跑什麼呢？」
哎喲！要了鬼命了！
墨青現在可是個占有狂兼醋罈子，姜武這話多招人誤會啊啊啊！雖然我的確這麼說過，但現在打死也不能承認啊！
我腦子轉了一圈，正想著要怎麼解釋才比較合理，只聽姜武一聲悶哼，倏爾拔了腰間的刀撐在地上，竟是被墨青這一身氣勢，壓得彎了膝蓋。
墨青一步步靠近他，每落一步，便像在他身上加了千萬斤的束縛一般，姜武掙扎著緊咬牙關，青筋凸起，膝蓋不由得慢慢落地。
「柔佛巴魯姜武，初出茅廬，卻生性狂妄，立根於仙魔兩道夾縫中。」墨青一邊冷聲言語，一邊走近姜武，巨大的壓力迫使姜武以敗者的臣服姿態跪下，「你以為，你這幾年的安寧是誰許的？」
我以前說過，若不能叫人心服口服，便叫人五體投地。
讓他跪著說話就是了。
墨青治理門派，別的沒學，倒將這點學了個通透。
對於姜武，墨青是絕對的力量壓制。從頭到尾，他都沒動過一根手指頭。
我本來以為，姜武的實力至少與北山主不分伯仲，甚至比北山主高一個境界，沒想到，墨青竟能以這樣的優勢完全主宰於他。
這些年，破開封印的魔王之子，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
或許，我要重新審視一下了。
姜武以俯首之姿，屈辱地跪著，可他仍舊嘴硬，一聲冷笑道：「呵，魔王遺子……」他說得艱難，最後還嘔出一口血，「不過是仗著萬鈞劍之威，壓制於人罷了。」
「對。」墨青面對他輕蔑的挑釁，回以千百倍的不屑，「就是壓制你。」他抬起手，隔著姜武天靈蓋一尺的距離，冷冷道了一句，「有本事便站起來試試。」
話音一落，他五指微微一張，只聽一聲似空氣炸裂的悶響，姜武一頭短毛間流出數道血痕，彷彿頭骨被硬生生震碎了一般。
鮮血順著他的臉蜿蜒而下。他身子一偏，倒在地上，嘴角張狂的笑容就此定格。
竟是……死了？
我睜大眼睛望著墨青，心裡只道如今墨青做事竟比我先前更加殺伐決斷。
以前若是遇上魔道中修練有成的青年才俊，就算他心性難馴，我也會選擇抓回塵稷山馴個幾個月，若實在無法馴服，再殺掉也還不遲，可萬一馴服了，不就是一大力將嗎！
我看著地上的姜武，心底嘆道……浪費了啊。
然而此時，只見姜武的屍體被一陣風吹過，皮肉屍骨竟霎時間化作齏粉，隨風飄散。當風捲走最後一點塵埃，姜武的聲音在空中響起，既像在耳邊，也像極為遙遠，他依舊放肆地笑著。
「厲門主，第一次交手，領教了。」他道，「咱們後會有期。」
風沙沙而過，天上一滴雨水落在我鼻尖上，姜武的聲音似借著這滴水，鑽進了我的腦海裡，他說：「還有妳，小美人兒，等我再來找妳。」
我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轉頭看了看四周，只見大雨傾灑天地，而姜武已完全不見蹤影。
「居然是傀儡術！」我恍然大悟，隨即咬了咬牙，嘖，真是不如從前了，居然沒識破他的傀儡術，被一個假人騙了這麼久！
如此說來，姜武本尊，竟然一直都沒有出現過？可見他一定藏在相當安全的地方，行事才敢如此放肆，因為就算死了，也是傀儡死，本人毫髮無傷。
「這個姜武，著實生性狡詐。」我呢喃了一句，卻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應，我一抬頭，隔著雨幕，看見了正盯著我的墨青。
比起他離開那天，他的眼神被雨水打得有幾分淒涼。
他就這樣望著我，什麼都沒說，我卻被他這冷淡中夾雜著幾分哀怨的眼神望得有點不知所措。
好像我做錯事，傷害到他了。
雖然，我確實一直在打著傷害他的賊心思，但我不是想讓他傷心，是想傷他的身啊！
我腦子飛快地轉著，要扯什麼藉口和他解釋方才姜武說的話。
可才剛將大壞蛋打跑了，就主動去和他解釋我和大壞蛋沒有私情，聽起來更像有什麼的樣子了啊！
「妳很欣賞他？」墨青終是開口問了一句話。
我連忙順著他這句話往上爬，解釋道：「我只是說，他敢和師父你作對，我敬他是條漢子！哪有欣賞他！他胡說！」
見墨青聽了我這話，仍舊神色難辨地盯著我。
我知道，他又醋了，還醋得有點厲害。我連忙將手腕一捂，喊道：「好痛啊！」
我邊喊邊瞥了他一眼，只見他眸光閃爍，腳步微微一動，我又抽了兩口冷氣，「好痛好痛……」
下一刻，他溫熱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腕上，半是嘆息半是詢問：「哪兒痛？」
我不解釋，徑直往他懷裡一撲，抱住了他，「師父！我心痛！我差點以為自己要被搶走，再也看不見你了！」
我送了他一個滿滿的擁抱，墨青的手微微僵在我身旁，像是愣了神一般。
我的臉頰在他懷裡蹭了蹭，「那個姜武，他抓了我，軟禁我，灌我喝酒，還想趁機占我便宜！他太混蛋了！師父，下次你見到他，一定要幫我打死他！」
總之把事兒都甩給姜武就對了，反正他也沒辦法反駁。回頭要真遇上了，他也不可能和墨青坐下來喝酒談心，說說過去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裝著抽抽噎噎地哭了好一陣，也沒見他安慰地拍拍我的後背，只聽得他應了我一聲：「好。」
我微微退了一步，想去瞥墨青的表情，卻見他轉了臉，直接將我的手一拽，「先回塵稷山。」
話音一落，他立刻掐了一個瞬行。可在那瞬行前的剎那，我好似隱約瞅見轉過頭去的墨青，耳根有點微紅。
等瞬行到了無惡殿，我站穩腳跟，抬頭一看，墨青依舊一臉淡然，哪裡還有半分羞赧。
算了，管他剛才羞沒羞，總之姜武的曖昧這一篇算是揭過了，穩住了墨青的情緒，我覺得自己很成功。
「師父。」我甜甜地喚了他一聲，正要找他拿腰間的六合劍，卻見天色漸亮，芷嫣倏地回魂，我被撞出她的身體了。
芷嫣一抬頭，見到墨青，登時懵了，直接僵成了木頭人。
墨青眸光淡淡地盯著她。
我趕緊給芷嫣比畫：「快，往他胸口倒去，撒撒嬌，賣個乖，讓他把劍給妳！」
芷嫣聽了我的話，硬是拉出一個笑，「師師師師師……」她抖了一連串音，最後只有放棄道，「失禮了……我有點累，需要歇會兒……」
唉……
墨青退開一步，斂了眸光，「回去吧。」
芷嫣好像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哪兒，跟無頭蒼蠅似地轉了一圈，才找著方向，往濯塵殿而去。她那方走了回去，我並不擔心，而墨青這邊，卻是顧晗光找來了。
顧晗光望了一眼芷嫣的背影，隨即呢喃一句：「竟當真在江城柳街啊……」
我一聽這話，頓時覺得不妥。
墨青問他：「消息是誰給你的？」
「路招搖。」顧晗光笑道，「給我托夢來著。」
墨青聞言，臉色又變得不好了。
顧晗光接著道：「聽琴千弦說，他之所以會去那兒，也是故人托夢，約莫也是路招搖吧，真是陰魂不散。」
我打量著墨青的臉色，看吧看吧，臉更臭了。知道路招搖還在他身邊，還能遣動他的南山主和琴千弦，他一定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了吧！
顧晗光這個臭小子，事情沒辦好就算了，還給我惹麻煩！
墨青知道我與芷嫣關係這般好，一定會開始提防芷嫣，六合劍說不定也不給了！
看來，還得找機會向他表個忠心。這種事不能拖，哪怕是讓芷嫣去，也得盡早，越是猜忌越是懷疑，就越難打消心頭的顧慮。
我飄回房間找到芷嫣，跟她解釋了一番，她有點茫然，問我：「怎麼做才能顯得比較忠心？」
「可以告訴他北山主的事，還有一些關於我現在的事，適當地給他一些情報，讓他感覺妳是向著他的。」
芷嫣點頭，倒也鼓足勇氣去了，可沒一會兒，便被打發回來，她看了看我說道：「忙，讓我晚上再去。」
晚上……那不還是得我去嗎！
要不是頂著芷嫣的身體，我都要以為墨青是故意針對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