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萬物之初,始於混亂。」
小時候,爺爺曾經這麼告訴我,用帶著敬畏與小心翼翼的口氣,「世間本無所謂正邪善惡,直到秩序出現方才有了評判,而負責評判的人,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有。」
那時的我剛開始學習如何玩陀螺,一邊替陀螺纏著繩一邊聽,我喜歡這樣聽爺爺說話,雖然有時候常常聽不懂,但是聽著聽著就會有種安心的感覺,爺爺的聲音似乎天生就有一種可以安撫人的感染力。
「所以小慈啊……」
「嗯?」
「不可以做壞事喔,」爺爺慈祥地拿過我手中的陀螺,替我將那纏得鬆垮垮的繩子重新紮實,「人在做天在看,就算你躲起來了不讓天看,也會有其他的『什麼』會看到的,萬萬不可心存僥倖。」
「唔……」我皺著眉,還不太靈光的小腦袋企圖理解爺爺的話語,「知道了,小慈會當個好孩子的,不會做壞事!」
我回答的很認真:「媽媽也有說過,要是做壞事的話,以後就會被很可怕很可怕的鬼給抓走,接著就會受到很可怕的處罰……所以小慈一定會當好孩子的!」
「呵呵呵,」爺爺把纏好的陀螺重新放到我的手上,然後拍了拍我的頭,「其實他們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存在是不會去管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情的,更別提要耐心地勸人悔改了。」
說到這,爺爺轉頭看了看一旁栽種的花草,嬌嫩的花瓣隨風搖曳著,「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把尺,天地之間也有所權衡,可無論你以後遇到了哪一把尺,都要記得要將『理』給站穩了,畢竟情理法、法理情,無論順序怎麼調動,『理』字都是位在中間不變的。」
「小慈啊,你要當個有『理』的人喔。」
爺爺這麼說,而我的腦袋就跟地上的陀螺一樣轉啊轉的,很快地就連眼睛也跟著一起轉出了螺旋來……
「呵呵呵……」爺爺笑了,再次摸上我有些冒煙的腦袋,「果然還太小了啊,沒關係,先記著吧,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而且說不定,你還會看到呢……」
「看到什麼?」
「這個嘛,看到什麼呢?」爺爺神祕的笑了,就跟過去每次玩猜謎的時候一樣,活像藏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般,一副想讓我知道卻又捨不得立刻讓我知道的模樣。
「爺爺最討厭了,每次都不說清楚……」我這麼嘟嚷著,撿起陀螺跑到一邊去悶悶地玩,藉此表達著我的抗議。
爺爺沒說什麼,只是笑笑的走過來陪小心,拿了另一個陀螺出來陪我一起玩,後來還拿出了一個非常大的特製陀螺,為了轉動它我必須拉著繩子用跑的才行,就這樣,我跟爺爺一直玩啊玩的,很快地就倦了。
爺爺把明顯睏著一雙眼的我抱回屋裡的躺椅休息,我打著哈欠,看著爺爺搬出了一張桌子,然後拿出了棋盤跟棋子。
「嗯?爺爺,小慈好睏了,不能陪你下圍棋了……」我朦朧的說。
「沒事,小慈就睡吧,這盤棋是爺爺準備等會兒要跟別人下的。」爺爺這麼回答我,接下來似乎還說了些什麼,但是愛睏的我沒能聽清楚,只覺得鼻尖飄過某種從未聞過的香氣,接著我就在這份香氣的包圍下進入了夢鄉。
耳邊響起了很好聽的錚瑽聲響,但當時年紀尚小的我無法確定那是不是琴的聲音,只知道這一晚我夢見了一片豔紅的花海,花海中有一個人坐在那裡用手彈奏著樂器,並用好聽的嗓子唱著歌。
「你是誰?」在夢裡,我疑惑地問道,「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唱歌?」
那個人沒有回答我,彷彿沒有發現我的存在一般,只是繼續唱著。
我對這片空間感到畏懼,一望無際的紅花給我非常大的壓迫感,但那人的歌聲卻安撫了我,如同爺爺的聲音般,讓我在這塊奇異的地方得到了平靜。
然後我睡著了,在這夢中的夢裡,在這片連天空都被染成赤色的地方,輕輕地睡著了。
那個人是誰呢?我不知道。
只知道我醒來之後就把作夢的事都給忘了……
躺椅旁的桌上,擺著爺爺昨晚下的那盤棋。
黑子與白子不分上下,是平局。
之一 古琴
琴長三尺六寸五
下體扁平 上有弧形突起 底部為龍池鳳沼
上山下澤孕龍與鳳 網羅天地萬象是也
「呼哈……」
寢室裡,我一邊拿著阿祥買回來的午餐一邊打著哈欠,將便當放上桌後,我控著滑鼠收起本來在做報告的視窗,然後隨手點開了一個還沒看過的動畫檔案,接著就窩在椅子上美美的準備吃我本日的第一餐。
打開便當盒蓋,內容物是阿祥愛心快遞:什錦炒飯一個。
我滿頭黑線,沒算錯的話這是我最近吃的第十三個炒飯便當了。
「怎麼又是炒飯啊?」看著桌上的炒飯,我忍不住皺眉,雖然我對食物並不是很挑剔,但是……「我們已經吃了一禮拜的炒飯了耶!膩不膩啊你?」我發出了大抱怨。
對此,阿祥很敷衍的回答:「拜託,有得吃就不錯了,想想其他國家的那些難民吧!你今天還有炒飯可以吃還有動畫可以看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啦!而且這幾天都是我跑腿出去買耶,炒飯也很好吃啊,不但發貨到府還很貼心的天天都幫你換口味呢,有什麼好不滿的?」
「你只是想看妹吧?」我冷冷的鄙視,換來了阿祥靦腆中帶著猥瑣的呵呵笑。
笑啥?嘴咧這麼大是怕別人不知道你牙齒白嗎?
對於阿祥的色心感到一陣絕望,明明跟他說過那個炒飯妹已經死會了,卻還抱持著把不到看兩眼也好的心態天天去報到,這種時候真該慶幸炒飯妹沒有在什麼四海豆漿之類的店裡打工,不然我可能三餐加宵夜都得吃飯糰蛋餅,珍珠奶茶也會通通變成豆漿。
想到這,我不禁搖搖頭,認命的開始吃這連日來的第十三個炒飯便當。
今天是假日,在成功引渡妖仙之後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個禮拜,這段時間裡我過得很平靜,平靜到我都快忘記自己頭上還有「青燈」頭銜這件事,打火機……我是說引渡燈火,那道青火跟靈光自那天晚上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對此,我昨晚滿腹疑惑的問了青燈。
「不是說大概每三到五天就要『出差』一次嗎?」把青燈從打火機裡晃出來,我揪著她問,「現在都要過一個禮拜了耶,這樣算正常?」我該不會錯過什麼了吧?妖命關天,讓人不得不謹慎起來。
發現我凝重的神情,青燈很罕見地微笑了,最近的她表情越來越多樣,跟剛開始那種逼近顏面神經失調的死板樣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遠。
『的確是正常的,安慈公多慮了,』她說,跟打火機差不多大小的身子輕飄飄地坐在我的手掌上,『所謂妖者歿之得百時,仙者殞之平千刻,一個地方若是有尋常妖者消亡,則該處百時之內將不再出現消亡,倘若殞落者為仙道,則千刻之內可保證該處的生機。』
當然這個理論僅限於自然死亡的範疇,如果出現什麼爭鬥殺伐或意外的話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我有點聽不太懂,「這是哪裡來的潛規則啊?」
『潛?淺?規則就是規則呀,還有深淺之說嗎?』青燈歪著頭,完全誤會了那三個字的意思,啊啊,是我的錯,就跟我有時候會聽不懂青燈那太過復古的用語一樣,青燈很多時候也會聽不懂這些比較現代化的辭彙,簡單來說就是代溝。
為了避免紙妖又給她灌輸什麼錯誤觀念,我一邊將旁邊突然高速飛起的衛生紙給拍下去,一邊將我剛才的話用更淺顯的方式表達。
「這所謂潛規則啊,就是大家都默認的意思,跟深淺沒有關係的。」
『嗯……原來如此,奴家受教了。』青燈說,接著就老樣子的翻出一本小冊子,右手拿起毛筆用舌尖舔了舔,非常認真的作了筆記。
老實說我覺得青燈沒有去做學者專家真的是太可惜了,如果她是人的話,憑這種認真的勁絕對可以在各個領域裡發光發熱。
等青燈作完筆記心滿意足的將那本冊子給收起來後,我才繼續了剛才的問題,然後得到了不算回答的答案。
『這點事情但凡妖者皆知呀,安慈公您不知道麼?』她眨著水亮的眼睛看著我說,最後還補了一記尾刀:『安慈公要更加用功學習才是,此等常識若是全然不知的話,可是會敗了吾等青燈之名的。』
我表示:「……」
看來這陣子的相處愉快讓這位青燈小姐忘了我只有半條腿踩在妖界上,對妖怪來說很理所當然的事情聽在我耳裡全都是初體驗,不得已,我很無奈的提醒青燈這一點,而青燈在呆愣了半晌後才反應過來。
『對不住,奴家一時忘記安慈公過去的所知所學都僅限於人界,對吾輩的世界一無所知也是應該的……』捧著雙頰,青燈的臉色有些羞赧,可那樣的神色只閃過一瞬,她很快就恢復過來,但是她並沒有直接跟我解釋的意思,只是旁敲側擊的敲打我:『奴家以為,安慈公在完成一次的引渡之後,應該已經對這樣的潛規則產生一定的理解了。』
聞言,我正了正臉色,隨口吐出一串頗有武俠小說風範的段子,「在下資質駑鈍,不比青燈姑娘的蕙質蘭心,還請姑娘高抬貴手提點一二,在下感激不盡。」說完,我還很入戲的看著飄在半空中的青燈拱手施禮。
青燈被逗笑了,旁邊的衛生紙也一整個風中凌亂起來,這讓我頗為鬱悶的摸了摸鼻子,「你們那什麼反應啊?」難得我心血來潮的想模仿一下青燈的語法來過過武俠小說的乾癮,居然這麼不給面子。
『安慈公還是做安慈公就好了。』青燈很含蓄的說,而衛生紙上則寫著「畫虎不成反類犬」幾個大字。
我能說什麼?當然是第一時間把那張衛生紙抓下來揉爛,順手擦了擦桌上的灰塵後扔進垃圾桶。
半晌,另一張衛生紙哭哭啼啼……我是說充滿水氣的從面紙包裡飛出來,顯然紙妖早在我把他拿去擦桌子的時候就趁機脫身而出躲到面紙包裡去了,別的不說,要論逃跑的速度紙妖還真是當之無愧的紙中霸主。
我惡狠狠的瞪著紙妖,只見那張衛生紙像是尋找掩護似的縮到青燈後面,以現在青燈的大小,一張衛生紙披上去就像穿了件太大的外袍般,紙妖還很有興致的弄了個腰帶從中紮起來,接著又撕了幾條衛生紙下來偽裝成彩帶飄飄……
……我不想去管這個白目到底想幹嘛了,還是假裝沒看到吧。
無視大法開啟,我虛心的跟青燈討教起來。
青燈在解答問題的時候很少會直接給答案,能讓我自己去想的就會讓我努力想,除非真的想破頭都想不到她才會直接明說,這種時候只能慶幸我的腦袋還挺好使的,不然就只能天天被當笨蛋了。
被青燈當作笨蛋那還沒什麼,讓我無法忍受的是被紙妖當成笨蛋,那會讓我的幼小心靈受到無可磨滅的創傷。
「也就是說,那些消亡的妖者們在接受青火的焚燒之後,散出來的東西會被其他妖道吸收……嗯,就像妖仙散掉的『道』一樣嗎?」經過青燈有意的引導,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是的,雖然成效沒有妖仙大人那般自主散去的好,但還是能讓附近的妖者們受益,』青燈點點頭,更進一步的說起來,『隨著道行的深淺,周遭的受益程度也會有所不同。』
「那妖仙這次大概可以讓我們休假……啊不,我是說,她這樣的舉動可以讓這裡平靜多久?」
『少說也有半個月餘吧。』畢竟是入了仙籍的大妖,又是自行散功的,效果跟青火的燃燒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喔耶!
我在心底用力的握緊拳頭,要不是怕引人側目,我簡直想高聲歡唱哈雷路亞。
昨晚的replay到此結束。
總之我得到了彌足珍貴的半個月休假,至於為什麼我會認為這半個月很珍貴,原因很簡單,只要用三個字就足以說明一切。
那是專屬於學生特有的試煉,如果無法跨過這一關的話就有很高的機率會墜入可怕的地獄,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卻又無法真的逃避,那恐怖又邪惡的三個字,世俗稱之為「期中考」。
說真的,要是在期中考途中突然來個什麼青火靈光,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幸好現在得到了半個月的緩衝,我也就稍稍安心下來,至於期末考……只能祈禱上蒼不要太過捉弄我,不然我只好去暑修了。
想到我未來的寒假暑假都要背負著可能得回去補修學分的陰影,我只想去撞豆腐自殺。
『安慈公,撞豆腐是死不了的唷。』來自紙妖的溫馨小提醒,經過這一段日子來的心音對談,這廝好像接話接上了癮,讓我不得不斜睨他一眼。
「這叫做人類的幽默,」為了避免阿祥聽見,我很小聲地辯解道:「是一種很艱澀的比喻,身為一張紙的你是不會懂的。」
『這樣嗎?小生受教了……』
「嗯哼,儒紙可教也。」
唬爛完畢,我嚼著炒飯,以聊勝於無的心情看著電腦螢幕,剛才被我點選播放的動畫是阿祥塞給我的,主線劇情是圍繞著一個虛擬實境的網路遊戲打轉,主人公跟雜魚五四三因為一個奇怪的理由而被困在一款遊戲裡,為了要把這個遊戲破關重新回到現實世界而努力。
嘛啊……表面上是說要為了生存而戰啦,動畫裡的人物也非常認真,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個男主角是來把妹的,砍怪只是順便而已。
嘴巴繼續嚼嚼嚼,我就這樣配著動畫把炒飯給吃完,其實感覺還不錯,動畫跟炒飯都是,一個休養大腦一個滿足胃袋,而就在我把飯盒用橡皮筋綁好準備要拿去丟的時候,紙妖躍上了盒蓋:
『安慈公,小生有一事不解。』
說。
『為什麼剛才螢幕裡的人在攻擊時要特地喊出招式名稱呢?』紙妖顯得很困惑,『一般的攻擊不是要做得越出其不意越好嗎?這樣把招都報給敵人知道了有什麼特別的好處嗎?』
呃……
「這叫做動畫的浪漫,認真就輸了。」最後,我只能含糊其詞地說,也不知道紙妖聽進去了幾分,反正他是安靜下來了,倒是阿祥這時一臉怪異的轉過頭來問我什麼是動畫的浪漫,對此,我的回答是惡狠狠的瞪過去,然後用力把空便當盒扔進垃圾桶裡。
阿祥摸摸鼻子縮回座位,「……好吧,明天不買炒飯就是了。」
「哼。」
「所以什麼是動畫的浪漫啊?」
「……吃你的炒飯啦。」我逃掉了這個話題,並且開始慶幸青燈平常白天時都在打火機裡睡覺,不然要是她跟紙妖一起發問的話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唬弄過去。
飯後時光就是繼續報告的地獄。
雖然我覺得吃完後馬上開始做報告實在是妨礙消化,但是我也空不出其他時間去弄了,這不是因為我要撥時間去準備期中考,而是因為我晚上跟娃娃有約。
想起晚上的約會,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而紙妖的身上則是有些遲疑的顯示出「羅莉控」三個字,被我直接一掌拍飛出去。
「誰是羅莉控啊?」我面色不善的說,紙妖身上的字立刻轉變成「愛惜紙資源,反對暴力」,讓我一陣汗顏。
是說這間寢室裡最不愛惜紙張的應該就是你吧紙妖大大……
我白了他一眼,接著就繼續跟報告奮戰,至於我跟娃娃的約定當然跟我是不是羅莉控沒有關係,這個晚間約定其實只是娃娃為了答謝我讓她看到花,也為了感謝我成全了妖仙的遺願,所以決定幫我完成一項多年來的宿願而已。
事情就從我把洛神花萼埋入花樹下之後開始,當天的實際經過是這樣的,別看紙妖在那邊亂寫,且聽我娓娓道來……
鏡世界裡,琴聲悠揚。
那是跟時下的流行音樂完全不同的旋律,對現代的年輕人來說可能會覺得不是那麼合胃口,對我而言卻是一種享受。
雖然一直不想承認,但我長到這麼大了唯一拿得出手的專長叫做「古舞」,這類舞蹈主要是源自於戲曲跟武術,所以在學習跟練習的時候就會很自然地接觸到古風的音樂……嗯,也是有不少人會試著使用流行音樂作結合,但以我個人的觀點來說,我還是喜歡古色古香一點。
而在這樣長期的接觸下,我慢慢對這類型的音樂產生了偏愛,甚至有想過要自己下去學,但是在上大學以前我所有的課餘時間都被抓去跳舞了,而在大學之後……原本要去國樂社一償宿願的我卻被阿祥拖著跑的加入了系排跟系籃,所以……唉,不是不想,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因為這樣的緣故,我十分羨慕地看著娃娃那雙彈琴的手,心裡開始打著要向對方討教的念頭,就算只是教個入門也沒關係,能讓我學上幾手就好,這樣子以後想要繼續自學下去也比較有個底,至少不會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鑽了半天還不得要領。
最重要的是,娃娃這一手琴音絕對是頂尖大師的等級,我從小到大聽了那麼多琴曲,其中竟然沒一個人能彈得像娃娃一樣好,這也算是妖者的優勢,成形之後的時間跟壽命硬是比普通人類多上十幾二十倍的,練習量自然就有所分別,更別說有些東西不是光靠練習就能得到的。
在娃娃的琴聲裡,我還聽到了時間,一種必須經過時間歷練過後才會有的東西,說不出是什麼,卻讓琴音顯得更有韻味。
「娃娃,這琴是誰教妳的呀?」在一曲結束之後,我忍不住這麼問。
『是宓姬奶奶教我的,這把琴也是奶奶寄放在這邊的,』娃娃說,手上寶貝的撫摸著琴身,『琴爺爺很好,雖然一直在沉睡著,卻也一直陪著娃娃喔。』
……啥?「琴爺爺?」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把琴,這個,「難道說……這位是琴妖?」說到這我很努力的盯著琴看,可看來看去都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生機,連一點點「活著」的氣息都沒有,跟世俗的死物沒什麼兩樣。
這讓我很困惑,畢竟我對於自己的眼力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好比說紙妖雖然是張紙,但我仍然可以在紙上頭感應到生命特有的活力,靠著這點多少能判斷出這張白目現在到底躲在哪,可在這把琴上頭,我只看見了死氣沉沉。
彷彿看出了我的疑惑,娃娃繼續說了下去。
『琴爺爺在很久以前因為某件事情而奏斷了心弦,無奈之下不得不進入沉眠,』娃娃靜靜的說,撫摸琴身的手看上去更加溫柔了,『奶奶說過,只要每天每天持之以恆地彈上幾曲,琴爺爺總有一天會醒來的。』
「這個,我雖然不太懂心弦斷掉的意義,但光聽也知道那是非常嚴重的傷,」我搔搔頭,不解的問道:「這種時候不是該安靜休養嗎?繼續彈他沒有關係嗎?」
『嗯?就是因為這樣才更要彈呀。』
「啊?」
『每位琴妖都可以依靠自身彈出來的琴音來進行自我療癒,一般情況下其實無須借助他人之手,可琴爺爺的傷實在太嚴重了,只能依靠外力……』娃娃的神情有一瞬間的難過,但很快又笑了起來,『所以娃娃每天都會彈琴喔,聽奶奶說彈得越好傷就好得越快,娃娃一路練習下來也算是很會彈琴了呢,繼續堅持下去,琴爺爺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
「喔喔……是這樣啊……」我還真是孤陋寡聞了,沉吟的來到鏡妖身前坐下,我好奇的比了比那把琴,「我可以看看嗎?」
『不行!』出乎意料的,娃娃猛力搖頭拒絕,嘴巴還噘的老高,『這個是宓姬奶奶交代下來的琴,說要好生保管照護的,在原本的主人來取之前不能給其他人碰!』
小鏡妖說著說著就一把抱起琴向後飄退了幾步,但是在看到我臉上的尷尬跟錯愕之後,她凝著眉思考了半忖,跟一旁的紙妖交頭接耳好一陣子後又重新飄回來,掙扎猶豫了幾分後,她小心翼翼地把琴遞過來。
我被這兩秒內的變化給弄矇了。
「呃,不是說不能給其他人碰嗎?」
『是這樣沒錯,可是……』眨著大大的眼睛,娃娃有些羞赧的露出了微笑,『如果是安慈公的話,可以喔……』
轟!
看著娃娃那澄澈的眼神,我的大腦在這剎那間被秒殺了,還附帶心跳加速的效果。
這這這、這種在謎動畫裡會出現的名臺詞究竟是……啊啊啊對不起!我對我那一瞬間閃過心底的不潔念頭懺悔!我對全世界懺悔!請原諒純情少男的反射性思考跟腦內補完!對不起我錯了啊啊啊!(痛哭流涕)
『安慈公?』一個可愛小羅莉外加一張紙同時發出疑惑,為了維持我一貫的正面形象,我故做正經的咳了咳,並且企圖轉移話題。
「妳剛才說到這琴正在等人來取,那他原本的主人是誰啊?」
『這是那個人的琴。』娃娃很莊重的說,神色肅穆。
「……什麼那個人?」能不能說清楚點啊?
『就、就是那個人啊!那個!』小鏡妖很努力的解釋,可是支支吾吾的,最後只能不停的強調「那個」兩字。
是說,什麼這個那個的,這樣講誰聽得懂啦!就在這時候,我發現到青燈的臉色有些不大對勁,她一直都很安靜的坐在一旁看著我們打鬧,現在卻出現了其他的表情,難道說……「青燈,妳知道是誰?」
一時之間,在場的人全部轉向青燈,這讓她難以保持沉默。
『是妖都知道,但奴家無法明確地告訴您那是誰,因為那一位並非吾等可以隨意對外言說之語。』她說,神情恢復成青燈該有的平淡。
聽到這樣的回答,我再次的矇了。
哇哩咧,難道妖怪也學哈利波特一樣,對於懼怕的對象都用這個那個來表達嗎?噢,等等,應該不是單純的懼怕,因為從娃娃的臉上我還感受到了敬意,紙妖也是,打從聽見娃娃使用「那個人」這種描述法時,它就停止手上灑紙花的動作。
看來這個佛地魔……不是,我是說,這把琴的主人很不尋常,綜合觀察所得,那該是個讓妖者們又敬又畏的大人物。
「真是令人好奇……」看著青燈再看看那把琴,我不自覺的說道,有些期待青燈可以多告訴我一點,但她的模樣很明顯是欲言又止,小嘴張啊張的最後卻還是閉了回去,可能是覺得現在說了我也不懂吧。
沒關係,所謂沉默是金嘛,不說也沒差,反正等到該知道的時候我就會知道的。聳聳肩,我頗為豁達的想。
「先不說這個,娃娃,我有件事情想請妳幫忙,」有些忸怩地,我不太好意思的搔搔臉頰,「算是個不情之請啦,妳不答應也沒關係,我就只是問問……」
『安慈公請說。』
「就是……」深吸一口氣,我很期待的看著她:「妳可不可以教我彈琴啊?」
語出,娃娃先是一愣,『安慈公想學琴?』
「想啊,」正確來說是想接觸這類型的樂器,只是一直苦無機會,既然現在有個現成的導師擺在眼前,那說什麼都要問一下的,「妳願意教我嗎?」
『如果安慈公覺得娃娃能夠勝任的話,那麼這裡當然不會拒絕您的請求,』娃娃可愛的笑著,輕輕對我福了一禮,『作為對安慈公的感謝,娃娃會盡力將此身所學傳授予您。』
她這麼說道,然後在我有些手足無措的回禮下,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因為如此所以這般,今天晚上起就會是我開始接觸古琴的第一課!想到終於能夠實現長久以來的夢想,我的心情何只是激動兩字可以形容的,這是多麼珍貴的時間啊,如果不是因為期中考逼近導致系排系籃都暫時停止活動,我可能連這點時間都排不出來。
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一邊做著報告,我腦內喜孜孜地想著。
「安慈,你又在想班代了喔?」突然,阿祥那總能完美破壞氣氛的話從天外飛來,一時之間讓我有些反應不及。
「啊?」什麼班代?「我在做報告耶,跟班代有什麼關係?」
「因為你剛才的表情看起來很噁心啊,」他正好要離開座位將手上的空便當盒拿去丟,所以把我剛剛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就跟每次考試時你從後面偷窺班代的那臉猥瑣一模一樣,我的眼光絕對不會錯。」
「……那是你的錯覺。」我抹了抹臉,僵硬的回了阿祥這句話,「還有,我那表情怎麼也不到猥瑣的地步吧?幹嘛講那麼難聽……」活像我是什麼變態一樣。
「我以為這是大家默認的中肯評價。」阿祥顯示為震驚,手上很配合的一鬆,空便當盒穩穩地掉進垃圾桶裡,空心。
「哼,話不投機半句多,回去做你的報告吧。」生硬地結束這個話題,我老樣子的跟阿祥又抬槓了幾句後,寢室才重新回歸寧靜,只剩下敲打鍵盤的聲音有一下沒一下的響起,這是兩人說好的,平常可以用喇叭沒關係,但是到了做正事的時候如果想聽音樂,就得戴上耳機免得妨礙到他人。
所以我們兩個在等到雙方吃完飯後就都很有默契的戴上耳機,同時進入報告模式。
不過雖然進入了報告模式,我的心思卻不在報告上,而是被另一顆大石給占據,那是在阿祥無意的提醒之下猛然浮上檯面的超大問題,之前一直被我刻意的忽略掉,這大概就是人之常情吧,在遇到不知道該如何解決的事情時,總是習慣先逃避再說。
可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班代她是個見鬼者,通俗點來說,就是有陰陽眼。
這事不是我逃避之後就會自己變不見的,而且在發現紙妖的存在之後,班代她會用什麼樣的眼睛來看我呢?當然,以她的個性應該是不會隨便跟其他人說這種事情,所以我並不擔心會曝光什麼,但只要想像她以後可能會有的目光就讓我覺得一陣壓力山大。
再想到紙妖會趁我上課的時候跑過去騷擾人家,那個壓力就不只山那麼大了……想到這裡,我不禁在心底發出細微的呻吟,液晶螢幕上還在製作中的PPT突然變得越來越刺眼,刺到我有些頭昏目眩的程度,本來晚上就可以去娃娃那邊學琴的好心情也跟著陰鬱起來。
『安慈公可是在單相思?』就在我壓力已經變成海那麼大的時候,紙妖很不會看氣氛的出現在我貼在螢幕前的便利貼上,『是哪家幸運的姑娘家呀?小生可以幫忙傳遞情書喔!』
傳遞個屁。
『放心啦安慈公,正所謂橋到船頭自然直嘛!沒問題的!』紙妖很認真的在替我打氣,對此,我只是冷冷的看過去,接著非常淡定的在電腦上打字。
是船到橋頭。
我輸入了這五個字,雖然阿祥戴上了耳機,但是一個人碎碎念難保不被聽到什麼,所以在平常時候我跟紙妖除了用筆談之外就是用這種電腦談,他顯字在便利貼上,我打字在電腦上。
『咦?不可能!明明是橋到船頭啊!』紙妖的虎軀一陣(其實也就是便利貼迎風飄了幾下……),充分的表達出他的震驚,『小生辜狗過的!絕對不會有錯!』
靠!
我忍不住在螢幕上打出髒話,接著提出了我的強烈質疑:你懂得怎麼用辜狗?
『略懂。』便條紙顯得意氣風發,這兩個字不但加大加粗還自帶花邊,『所以是橋到船頭沒有錯!』
沒錯個鬼!
我飛也似的移動著我的手指,憤怒地在鍵盤上敲打著:橋是要怎麼到船頭上啦!還自然直咧,明明就是船到橋頭!
『可是那些大船上明明就有很多橋啊!可供人上上下下呢!』
那個叫做階梯!
很用力的爭辯著,到最後為了證明我的論點,我利用了跟紙妖辯論的空檔點開辜狗頁面,將那段錯誤的「橋到船頭自然直」給打上去,結果沒想到按下搜尋之後居然還真的跑出了一大串搜尋結果……
我整張臉都綠了,紙妖則是非常歡快地飄來晃去。
『看吧看吧!小生沒有說錯啊,真的沒錯!』
屁啦!仔細看好不好,網頁上頭說這個是錯的!
看著紙妖的洋洋得意,我不甘心的打著字,緊接著將正確的船到橋頭給打上去,火速的按下搜尋。
幼稚的文字戰爭就這樣在螢幕與便條貼的你來我往之下展開了,最後的結果當然是真理必勝,落敗的紙妖自己從便利貼跳出去,隨便找了張紙依附之後就捲成一團滾到旁邊去了,還自帶碎紙灑落營造出陰風慘慘的效果。
託他的福,我心裡的陰鬱散去不少,雖然班代那邊的問題依舊存在,但是被紙妖這麼鬧過一場後,突然就覺得這也不算是什麼太大的問題,用平常心去面對也就是了。
自我開解完後,再看到一旁正灑著小碎紙的紙妖,這個……「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我輕聲問道,接著就看見紙妖突然把自己拉直站起,接著就跳到一艘不知道什麼時候折出來的紙船上,手上舉著一把小旗子,上頭開始顯字:
『好事不留名~吾欲乘船歸去~』
見狀,要說我心裡沒有半點感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紙妖。」盯著那艘精美的紙船,我出聲喚道,可對方沒理我,繼續在那邊裝瀟灑,紙旗子上的字像跑馬燈一樣緩緩變換。
『壯士一去兮~』
「下一句不是那樣接,還有,你那張船是用什麼紙折出來的?」
『喔,就是旁邊那一疊。』
「那是我上午才印好的報告。」
『……』
「……」
『……小生告辭!』
辭你妹!
我一掌朝那迅速飛竄的紙船拍下去,直接把紙妖這個白目鎮在我的五指山下,力道之大讓戴著耳機的阿祥都無法忽視的轉過身來。
「安慈,你在幹嘛?」
「沒什麼,只是夏天到了蚊子多,我剛剛又殲滅了一隻。」
「喔?又是蚊子啊?怎麼這幾天老是看你在那邊殲滅蚊子……」阿祥沉吟道,而我不敢告訴他那些所謂的蚊子其實都是在說我手上的某張白目,「要不要我今天晚上去買個滅蚊香回來用用看?」
「好啊,」我說,手中把那艘已經不成樣的紙船揉過來又揉過去,「我記得家樂福就有在賣,你隨便挑個喜歡的牌子吧。」
「知道了,回來再跟你算錢。」
公用物品都是平攤的,所以我很自然的點頭,「沒問題。」然後用拳頭隨意地把我手中那個紙團給搥扁,就像在搗麻糬一樣。
『安慈公好過分,把小生弄得皺巴巴的……』
活該,誰叫你要亂動我的報告,跟你說多少次了,只准玩那種全白的紙張,不准動上頭有字的,講不聽耶!
隨手把掌中的紙團丟到一旁,我淡定的打字,然後便條貼上又出現了紙妖委屈的發言。
『那幾張離小生最近嘛……』
不知悔改,想再被揉一次嗎?
『小生知錯!』丟下這四個用八級字體寫下的渺小道歉,紙妖飛也似的躲進衛生紙盒裡。
「哼。」超沒誠意。
我嘟嚷著,手上就要去按掉辜狗的搜尋視窗,而就在準備按掉的同時,我突然想到一個新的問題。
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然我決定以後晚上有空都要去跟娃娃學琴,那麼是不是應該想辦法去找一張練習琴來呢?想著想著,我的手已經離開了滑鼠,慢慢地在辜狗搜尋上打出了「古琴」兩個字。
娃娃要教我的琴是為七弦琴,也稱瑤琴,我有些忐忑的按下了搜尋,「希望找得到啊……」我這麼小聲祈禱著,接著就看見搜尋頁面幫我找出了一堆古琴的介紹,本著多了解一分也好的預習心態,我挑了幾個網頁開始看了起來。
只看文字難免有些乏味,所以我還看了圖片搜索的結果,然後出現了大批大批的照片,看得我有些眼花撩亂,嗯,古琴不愧為流傳已久的中國文化,資訊量真是多的驚人。
「嗯嗯,古琴為四藝之首……」我就像張白紙一樣的吸收網頁上的資訊,途中被一個又一個關於琴的基礎知識弄得頭昏腦脹,看了半天才看出所以然來……唉,我雖然會聽琴曲,卻完全不懂琴啊。
繼續看下去可能看到晚上都看不完吧。
我有些茫然地看著那些網頁,最後決定把這些資料挪到以後再看,現在還是先找找哪裡可以買琴比較實在。
想到這,我立刻開新視窗挑了個拍賣平臺,在上頭打出古琴兩個字,結果卻跑出一堆的琴譜跟DVD教學還有CD……
……這讓我立刻在古琴的後面追加搜尋條件:仲尼式。
這是古琴的其中一種外觀樣式,才看了幾個介紹網頁的我當然還分不出哪個造型是哪個,也不懂這些樣式跟音色有多大的關連,只是在剛剛粗略的流覽下大概知道有這個樣式名稱而已,會隨手把這個搜尋添加上去的理由很簡單,因為我覺得只要打上「仲尼式」這三個字,跑出來的結果就會是琴而不是琴譜了。
多了追加的搜尋條件後,果然順利搜尋到我要的古琴了,只是在看到價格的瞬間我覺得有一盆冷水從我頭上嘩啦啦的倒下來。
嘶……
我倒抽一口冷氣,雖然一直都有「樂器絕對不會太便宜」的心理準備,但是這個不便宜的程度還是大大的嚇到我了,我只是個窮苦的大學生,為了心臟的和平與安樂,我幾乎是一秒就把拍賣的頁面給關了,因為這樣的關係,我沒看到後面幾頁其實有我負擔得起的初學者練習琴,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是好一陣子的事了。
「嗯,還是請娃娃幫忙想辦法吧,」我想她應該看過不少琴,到時候請她挑一把複製出來借用一下就好,只是……「鏡世界裡的東西能帶出來嗎?」
『不可以喔,』突然,躲去衛生紙盒裡的紙妖重新跑回便利貼上,『鏡世界裡變化出來的東西都是虛影,只能待在裡頭,無法存在於人世的。』
「噢……」這樣看來,如果想在外頭彈琴的話還是得存錢去買一把啊……
我沮喪的垂下頭,看著鑽進發票帳單集中箱的紙妖,默默心疼起自己未來會變得乾癟癟的錢包,唉,既然暫時沒辦法自己買一張琴,那麼聽一點古琴曲當作業用背景音樂也不錯,當作是心理安慰吧!
這麼想的我在關掉拍賣頁面後,隨手上網搜尋了幾個曲子開始播放,其實很好找,視頻網站上有很多大師級的演奏視頻,找對清單按下連續播放就可以了。
耳機開始傳來陣陣的琴聲,我在這份琴音下繼續了我的作業報告,悠揚的樂曲有時是獨奏,有時是合奏,其中以琴蕭之間的合奏是我最喜歡的,聆聽著這些音樂,心情也隨著平靜下來,就在我的心思因為琴音而徹底寧靜下來時。
腦中閃過了某個紅色的畫面。
「嗯?」
那是一片紅色的花海,有個男人坐在深紅之中撫琴而唱。
我的雙眼頓時失去了焦距,彷彿看進了自己腦海中的畫面般,視線直直地穿透了眼前的螢幕。
耳機傳來的琴音逐漸被畫面中的琴曲蓋過,男人的口中唱著我聽不懂的歌詞,鋪天蓋地的紅花給我強烈的壓迫感,我覺得我似乎在哪裡見過同樣的畫面,聽過同樣的歌聲……
……你是誰?
我下意識地在心底這麼問了,但是對方沒有回應我,只是繼續唱著那帶著安撫力量的歌,紅色的畫面在我問出這句話之後,很快地如花瓣飛散般崩解,視線重回光明,眼前依舊是我的電腦螢幕,只是螢幕上頭的報告,被我下意識地打出了三個字。
「你是誰」
連問號都沒能來得及放上去,這三個字讓我確定了剛才看到的東西不是幻覺。
那是什麼?難道又是跟青燈有關的預視?
耳機裡的琴音在繼續,我疑惑的拿出打火機想要把青燈搖起來詢問,可就在這時,我的眼瞳忍不住放大了。
因為我看到打火機上,迸出了紅色的火光。
琴聲繚繞
在火光之中,我彷彿想起了某個被我遺忘的夢境
或者,那並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