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切的開始
辦公室內,一片凝重的氣氛。
三位穿著筆挺西裝的主管級人物坐在長形的辦公桌前,翻閱著桌面上一份厚達三寸的資料夾。
坐在三位主管面前的是一個男人。男人穿著簡單的休閒服,雙眼下有一層淡淡的黑影,不時打著呵欠,看起來和這嚴肅凝重的辦公室氣氛格格不入。
最惹人不快的是,他蹺起二郎腿,不住晃著,讓腳趾上夾著的平底拖鞋發出達達達的聲音。
三位主管一致抬首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寫了兩個字──嚴肅。接收到三人眼神的男人,只好勉為其難放下腿,保持肅靜。
「搏擊能力?」倨中的主管問著身旁的兩位。
「30分。不及格。」
「情報收集能力?」
「25分。不及格。」
「醫療能力?」
「18分。不及格。」
「……靈力指數?」
「50分。勉強接近及格邊緣。」
問話的主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以專業的口吻對眼前的男人說著。「很抱歉,白先生。經過我們專業的評估之後,發現你真的不適合擔任『引渡人』一職。」
「所以?」白優聿打個呵欠,看不出他有多大的興趣。
快點說要將他革職吧!他等了三年,就是等他們說這句話。
「經過內部討論,我們決定要給你一個重新出發的機會——」
「機會?」他反應很大的彈起,立刻揮手。「千萬別給我機會!我已經沒有希望了,你們就把機會留給那些前途不可限量的偉大『引渡人』夥伴吧!」
笑話!能夠不必再過著那種危險的日子,他簡直求之不得。
「我們決定把你從革職名單上剔除——」
啪!白優聿立刻撲了上去,趴在辦公桌上,把三位主管嚇得瞠目。他咬牙切齒的表情極快轉換成了天底下最楚楚可憐的表情。
「求求你們,請各位慈悲,收回這次的機會,小的無德無能,你們賜予小的機會,就等於要了小的小命……」
死老頭,你還敢再說「給機會」三個字,我就翻臉!他在心底含怒嘀咕。
居中的主管瞄了一眼其他兩位,得到他們的首肯之後,慢條斯理地從大衣口袋內取出一封信件。
純白色的信件上有一個金色的特殊圖騰。白優聿的表情一僵,這個熟悉的圖騰讓他想到了一個人。
「這是總帥的命令。」主管推了推眼鏡,很高興看到瞬間僵化的他。「當然,給你一個機會,不讓你的名字從引渡人名冊上除去,也是總帥大人的意思。」
他陡地咬牙,一把搶過那封信,用力撕開封口,取出一份讓他瞠目的表格。
入學申請書。
「這個是什麼鬼東西?!」這份「疑似入學申請書」的表格太可疑!
「誠如你所見,這是一份入學申請書。」主管指著表格上端的五個大字,然後揚起惡質的笑意。「總帥大人的意思是,要你再次入讀引渡人學園,再從見習引渡人學起。」
「你、你一定在開玩笑……哈哈哈!」他的笑聲好比哭聲般難聽。
「別難過。繁莎學園是一個充滿美女和熱情的學園,是總帥大人特別為你挑選的學園。另外,在學園當見習生的期間,你的薪水福利還是維持著執牌引渡人的水準。」
不用工作,只須當一個見習生,還可以領不是見習生的薪水?
而且重點是——
繁莎學園。
在道上打滾多年的他也聽聞了這個美女如雲的學園傳說,他不禁瞇起眼睛,瞪著手上那份入學申請書。
這個世上會有那麼好康的事情?莫非邪惡的總帥大人終於大徹大悟,決定拯救他這個小咖?
「那傢伙是認真的?」他不禁懷疑。那個傢伙當然就是總帥大人。
「是。」三位主管很認真地回答。
「如果我不答應?」他瞇起眼睛,就是不想順了那個傢伙的意。
「總帥大人說,後果自負。」很具有威脅性的字眼,讓熟知總帥大人脾性的他冒起冷汗。
嗯,反正他閒著也是閒著,只要不需要工作,當個見習生也不錯。另外,又有美女可以看,何樂而不為呢?
最重要的是,他還不想被可怕的總帥大人玩弄至死。有了這份覺悟,他深深地望了三位主管一眼。
「看在你們那麼有誠意的份上,我勉為其難地答應吧。」
他說得很勉強,眸底卻露出竊喜的光芒。
第一章白某人的惡夢
引渡人,是一個在人類歷史上有著輝煌記載的存在。
泱泱人世,有著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人死之後留魂,當一抹亡魂對人世間仍存著極深的羈絆,亡魂就不會按照天地常規落入輪迴之門,他們多數會停留在念念不忘的人或物身邊,日子一久,忘記輪迴的亡魂將變成惡靈。
一旦成了惡靈,他們將會肆意破壞、為禍人世,甚至在某些時候,因為親人對他們的淡忘而心生怨氣,做出種種傷害且攻擊親人的事情。
消滅並引渡這些墮落的惡靈,就是引渡人的工作。
但,只有被命運選中的人類才有資格擔任引渡人一職。每個引渡人身上都會有一個封印,封印的顏色、圖紋因各人而異,只要身上浮現引渡人封印,此人的力量將會甦醒。
隨著力量的甦醒,擁有引渡人資格的人類將被引進大陸的引渡人培育學園,以一個見習生的身分進行各種訓練,以便成為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執牌引渡人。
繁莎學園就是其中一個培育引渡人的學園。
沒錯,繁莎學園就是他白優聿要入讀的學園。
但是,為什麼他此刻會站在一間叫做「梵杉」學園的地方?
昇起的旭日在他背後拖曳出一道頎長的影子,白優聿努力揉著眼睛,瞠大、再瞠大、再再瞠大——
終於,他確定他沒有老眼昏花。
他正站在一間叫做梵杉學園的門前。掛在他眼前的那塊古老牌匾寫了二個醒目大字:「梵杉」。
「天、天啊。」他的薄唇蠕動了一下,逸出顫抖的聲音。
繁莎和梵杉,這兩間學園同樣是大陸上培育引渡人的學園,但是卻有著天差地遠的分別。
繁莎是一個天堂,有美女同學、美女老師,甚至連清潔工都是美麗的大嬸,是所有男人幻想、夢想的天堂。
但是,梵杉是一個地獄。校規出奇嚴格不在話下,讓他大受打擊的是——
梵杉學園的男女比例是二十對一!二十位學生中,只有一個是女生。
更重要的是,能夠入讀這種超級嚴格學園的女生都屬於戰鬥類型的女生,比男生更有氣魄、更加強勢,一點都比不上繁莎的溫柔女神們!
簡單來說,這裡的女生也被同化了,空有著女性外表,實則和男人沒兩樣!
他、他來到了一個純陽剛氣息的學園啊!
「我的魔法噴霧髮膠、我的帥氣照美鏡、我的超炫裝束……」這些他帶來的,足以秒殺任何女生的物品,竟然全無用武之地?
他的美女們不見了!美美的幻想像泡沫一樣破滅了!
「這一定是總帥的惡作劇!」他摸著下巴,陷入焦慮,不停地踱步。
他就知道天下沒有如此好康的事情。
總帥大人故意製造假象,讓他以為自己報讀的是美女如雲的繁莎學園,卻在暗地裡將他推入萬劫不復的地獄——梵杉學園!
太卑鄙了!他絕對不會屈服於那人的淫威之下。
「不行,真的不行!不可以留下來!」他連打三個寒顫,一想到要和一堆男人做伴,他就無法忍受。
他要革命!他要退學!
一咬牙,白優聿急著轉身,以火燒屁股的速度逃亡去。
一轉身,他的後領就被揪過,驚慌回首之下,他看到了一團肥肉。
「同學,上課鐘聲響了,你想去哪裡?」
「嗯,這位大人——哎喲!」
頭頂被木刀敲了一記,他立刻抱頭唉呼,對方冷冷吩咐。「叫我訓導主任。」
「訓、訓導主任。」訓你的死人頭,疼死我了。
「咦?」粗魯的大手掐過他的下顎,肥大的訓導主任瞠著米粒般大小的眼睛打量他。「長得挺皮光肉滑的。你是新生?」
「呵,不是,我是走錯路的路人甲……」說不完,他的衣襟就揪起,嚇得他連忙噤聲。
「這是我們梵杉學園的徽章,錯不了。」訓導主任指著他襟口上別著的徽章,不理會他的大聲澄清,一把拖過他。「我帶你去見理事長。」
個頭長得不算矮小的白優聿掙扎不了,只能像一隻布娃娃般被拖著前行。他沿途打量著這所同樣聞名遐邇的引渡人培育學園,心底暗自咒罵。
風景很美,建築物很宏偉,就連吹來的風也是柔和清爽的。
但這又怎麼樣?他根本不想進來這裡。
但是訓導主任沒有理會他的意願,直接用拖的方式帶著他進入一幢灰色的建築物內,來到二樓的一間辦公室前。
「到了。」敲了門之後,訓導主任直接將他扔進去,像是隨手丟垃圾。「理事長,新生來報到了。」
門啪的一聲關上,白優聿捂住摔疼的腰骨,心中不斷咒罵對方,直到一把溫柔的聲音在他頭頂上方響起。
「同學,你還好嗎?」
「你說呢?我快被你家的訓導主任——」
他抬首,瞬間石化。眼前的人有一雙水眸、高挺的鼻子、亮麗的粉唇。眸光繼續往下移,他看到了對方迷人的頸項、玲瓏的身材,還有一雙細長、踩著高跟鞋的美腿。
說話的人竟然是一個美女。
梵杉學園竟然有美女?!
叮叮叮!專用來探測美女的雙眼立刻閃滿兩顆愛心,他呆愣地看著眼前的長腿美女,直到對方微笑伸手。
「起來吧。」哇,溫柔悅耳的聲音啊!
他立刻拉過她的手,假裝摔得不輕的唉呼出聲,果然換來美人姐姐的關切眼神。
「白同學,需要我送你去醫療室嗎?」
「不需要。只要這麼瞧著妳,我就覺得舒服多了。」
包裹在紫色套裝下的身材火辣,膝蓋以上的短裙完美勾勒出她的翹臀,最讓他忍不住輕嘆的是,她的笑容好甜美,甜得讓他的心快融化了。
「白同學,歡迎你來到梵杉學園,我是梵杉學園的理事長,修蕾。」
對方說著,他登時打跌,好不容易站穩,這才發現對方胸口上同樣別了徽章,只不過身為學生的他,徽章的顏色是灰色,眼前自稱是學園理事長的她則是金色。
學園內,唯有理事長才能夠配有金色的學園徽章。
「理事長小姐,妳好。」他的玩鬧收斂幾分。
「總帥大人向我提過了你的事情。」修蕾坐下來,示意他跟著坐下。「為了幫助你,我會特別安排你的見習生訓練課程。」
不需要吧?他只不過是來混日子,順便看美女……
咦,理事長小姐可以成為他的目標喔……極惡的把妹計劃在他心底成形。
「另外,我會安排你入住學園的宿舍。當然這是為了讓你更加容易配合我校的訓練課程。」修蕾說著,他完全沒聽,依舊處於神遊狀態。
首先,他要好好讓她見識自己的魅力,然後製造二人獨處的機會。接下來,他會慢慢地攻略她的心。
到時候,理事長小姐就會拜倒在他的褲管下。
哈哈……他的學園生涯也不再寂寞……
「呵。」他歹笑著,查覺修蕾以不悅的眼神看著他,他立刻正襟危坐。「是,理事長小姐。」
「你現在是我的學生,請稱呼我為理事長。」修蕾斂去笑容,變得意外的嚴肅。「對於我剛才提及的建議,你認為如何?」
她剛才提的建議是什麼?真糟糕,他顧著幻想美好的未來,竟然沒留心去聽。
不過,親親理事長一定是說了一些絕對為他著想的建議,所以他很信任地頷首。「我覺得很好。」
「那好。就這麼決定吧。」修蕾終於重展笑顏,看得他又神魂顛倒。
太好了!以後可以天天的看著美麗如女神的理事長大人,讓白優聿很快草率地下決定──為了美女理事長,他不會退學。
「望月,你進來。」理事長揚聲吩咐,守候在門外的人登時走入。
白優聿好奇地回首,看到了一個頂著一頭短薄金髮的少年。
少年俊美無儔的容顏上有一張緊抿的薄唇,白優聿瞧得一怔,對方擁有一對深邃的藍眸。
金髮少年和「臻」一樣,都擁有美麗的藍眸。這是他第一個感覺。
雖然臻是女的,對方是男的,但難得的是,他們都擁有同樣清澈美麗的藍眸,一如湛藍無雲的晴空。給人安心、寧靜的感覺。
只不過臻現在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才這麼想,少年瞄向他的眼神帶著某種冷肅的氣息。他頓時打個寒顫。那是充滿不屑的鄙夷,他在少年身上找不到一絲的友善,嘖嘖,虧他還把對方和好人臻一起相提並論。
「望月,這是白優聿同學。從今天開始,他是你的搭檔。」
理事長的宣布不僅讓望月瞠目,更讓白優聿驚訝站起。「什麼搭檔?」
他報讀的是一年班,只有三年班或以上的班級才需要搭檔,以便執行總部派下來的簡單任務、作為實踐學習的一部分。
「雖然你是一年班,但你的實質經驗不下於師長。剛好望月的拍檔畢業了,所以我決定由你來擔任望月的拍檔兼咨詢師。」
「我不要!」他就是討厭搭檔這門遊戲才打算不幹引渡人這一行。
「這是我剛才的建議,你也答應了我,不是嗎?」修蕾笑得無害又親切。
「我沒有留心聽……」哇塞,美女理事長妳是在坑我就對了!
「那不足以當作拒絕的理由喔。」修蕾含笑搖頭。
「總之我不要!」白優聿激動拒絕。
「白同學,曾經入讀學園的你應該很清楚,在學園內理事長的命令就好比總帥的命令,不容違抗。」修蕾聲音一沉,四周的氣壓驟降,他不禁嚥了嚥口水。
「請修蕾大人放心。我會好好『勸服』白同學。」望月握緊拳頭,發出格格聲響,他又是一驚。
望月等於暴力男?白優聿嚥嚥口水,一副「這次被惡整了」的表情。
「太好了!我就知道望月是最可靠的學生。」修蕾重現笑容,氣氛變得輕鬆多了。「那麼……白同學,今晚的任務就請你好好看顧望月吧。」
「喂,女人——」
話說不完,他就被望月直接揪過後領,拖了出去。一出理事長辦公室,他就被對方推壓上牆壁,衣領被揪起。
殺氣呀,嗚嗚……白優聿極力擠出一抹諂媚的笑容。
「請問望月同學,你想——」
「我告訴你,今晚就給我乖乖聽話。我可不想讓修蕾大人難過。」俊美的容顏貼近,但是對方的表情是猙獰的。「記住了,白優聿。」
他嚥著口水,極快點頭。對方冷哼一聲,這才鬆開手勁。
「記住,別對修蕾大人露出那種猥褻的眼神。不然,我會挖了你的眼睛。」
望月說話向來喜歡有話直說,撂下了警告。
「還有,你別對修蕾大人有非分之想,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想打她壞主意的人。」
說完之後,望月大步離開,剩下他呆愣佇立。
慢著!望月……喜歡理事長大人?所以把他當成是情敵了?這真的棘手。但是更棘手的是,今晚的任務。
如果可以,他這輩子都不想和任何人搭檔。
「喂,姓白的,你還不跟上來?」望月陡地止步,朝他冷喝。
「我跟上去——」作啥啊?
此話同樣說不完,他就被對方粗魯扯過衣襟,拖著前行。
唉,看來,他白優聿今天真是夠倒楣了。
* * *
望月,梵杉學園三年級生。
在云云見習生之中,他的成勣是數一數二的頂尖,聽說總部甚至考慮讓他提前完成引渡人的課程,成為一位執牌的引渡人。
像他這種優秀的未來引渡人,為什麼要和他這個和「廢柴」二字掛鉤的人搭檔?
「望月,為什麼理事長要找我和你搭檔?」
夜晚,涼風習習,白優聿隨著面癱男望月來到郊外的一座荒廢教堂前。
話說回頭,他剛才並不想和望月小子出門,但是前腳才要逃出校門,身後那隻魔手直接揪過他的後領,拖著他一路走來這裡。
「喂,望月——」
咻一聲,殺意騰騰的眼神掃視過來,白優聿高舉雙手,顯示自身並無惡意。
「安靜一點,讓我完成任務再說。」望月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對他有好臉色。
「你……好像對我有偏見?」
「噓!」
白優聿被他嚴肅的表情嚇得無言,只好乖乖的跟上他的腳步。
望月這才轉身,鬆手讓身後的討厭鬼自己走。
這個白優聿實在是讓人憎厭!在理事長室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望月就覺得他壓根兒不配入讀梵杉,更不值得修蕾大人如此看重。
他根本一點都不想和這種半調子搭檔,但這是修蕾大人的命令,他向來不違抗修蕾大人的意思。
「待會兒你給我閃邊去,最好別給我惹麻煩。」這個姓白的最好別拖累他。
「噢。」白優聿抿了抿唇,低喃著:「我也不想跟著來的嘛。」
夜風颯颯,但是當望月推開教堂大門,四周的氣壓驟降,狂風猛地捲起,白優聿舉臂擋住面門,瞇眼看向裡頭。
裡面有一股力量阻擋著他們的前進。
「見習引渡人,望月。」望月沉聲道出身分,裡面颳起的狂風陡止,他凝神注意四方,等著裡面的惡靈現身。
今晚的任務是消滅並引渡荒廢教堂中的惡靈。任務等級屬於二等級。
總部分派的任務有幾個等級:一等級屬於最簡單的任務,二等級和三等級屬於中等難度的任務,四等級以上的任務只有執牌引渡人才可以執行。
所以對望月來說,這次的任務絕對是小case。當然,大前提是,某個人不要擋在他面前礙手礙腳就好。
望月凝神注意,一抹身影掠過,他登時眼前一亮,口中喃著咒言,低喝一聲。「解印!」
右手背浮現一個蝴蝶圖騰,隨著圖騰的出現,他的腳下浮現一個光圈,翩翩蝴蝶從他腳下的光圈飛出,圍繞著望月,蝴蝶擁有銀灰色的羽翼,揮動的羽翼看起來像是銀河的星點。
「冥銀之蝶,請給光明者指引的方向。」簡單的咒言逸出,那是啟動封印的咒言。
被喚作冥銀之蝶的蝴蝶紛紛朝四周飛去。
白優聿瞇眼看著金髮少年,凡是引渡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封印」,只不過封印的屬性和力量因人而異,力量覺醒的時機也因人而異,所以在學園內一年級的學生會出現十來歲到四十來歲的年齡,學生們入學的第一堂課就是要學習如何啟動自己身上的封印。
每個人啟動封印的方法有所不同,不過大多數是採用「有言則靈」的方法。所謂「有言則靈」——就是通過言語來喚醒並解開平日沉睡的封印,通常咒言越短,就代表封印的力量越大。
白優聿看過必須以二十秒來唸出咒言的引渡人,也看過好像望月一樣,前後不到三秒就啟動封印的傢伙。不過眼前的望月是第一個年紀最輕的例子,對方有著一個強大的封印。
看來,這種二等級的任務很快就可以結束。
「找到了。」銀灰色蝴蝶往右邊靠攏,現出了一個長髮女人的身影。
望月手指一揮,圍繞著長髮女人的蝴蝶轉移方向,纏上了女人的四肢,押著對方下來。
「教堂的惡靈,我奉了總部的命令,前來引渡妳。」
長髮女人匍匐在地,黑色的身影不住顫抖。這種屬於二等級的惡靈,通常沒有強大的殺傷力,只有微弱的破壞力量。
「我不要離開……不要離開……」女人抱著頭,不斷地呢喃。
「妳必須離開。」消滅惡靈是他們引渡人的工作。所謂消滅,就是要在惡靈尚未升級變得更具有殺傷力之前,將他們引渡至輪迴之門。
「不!我不要!我求求你!」女人抬首,灰色的臉孔已經扭曲變形。
望月沒有理會她的哀號,念著咒言,蝶翼上泛起銀色光芒,等到光芒散盡,身為惡靈的女人將被引渡至輪迴之門。
女人嘶聲叫喊,淒厲的聲音響徹雲霄,教堂的大門被狂風吹得不斷開關,只要將惡靈消滅、引渡,這間鬧鬼的荒廢教堂將恢復平靜。
猛地,女人的尖銳嘶吼變成了憤怒的咆哮,望月一驚,包圍著女人的冥銀之蝶陡地四散飛去,女人化作一團黑色輕煙消失於眼前。
咻——幾支黑色的短箭射向望月,望月敏銳地躍起,眸光不斷搜尋對方的身影。
「急速變化?」白優聿低呼一聲。
這是惡靈升級的跡象!
驀地,身後傳來嗤的一聲,望月敏捷閃開。但是短箭激射過去的方向正是白優聿所在之處,姓白的某人目瞪口呆、根本不懂得閃避——
「白優聿!」他大叫著,閃身上前撲向對方。
白優聿被他抱著滾去一旁,短箭在二人頭頂射過去,直沒入牆壁內。
「你連閃避也不懂嗎?」望月怒瞪著他。
「我……」
「你給我閃邊去!」望月不想為了保護一個廢柴而讓任務失敗。
白優聿看著對方的背影,不禁想起三年前的遭遇,握緊拳頭,白優聿極力忍下心底的顫栗惶恐。前方傳來吆喝聲,他看到望月吃力的表情,這個二等級的惡靈似乎不再容易對付,因為惡靈即將升級了。
果然……下一秒,爆炸聲響起,望月退至白優聿身邊,蹙眉看著發出爆炸聲的源頭。
煙硝下,剛才瞬間消失的女人出現了,此刻她正匍匐在地,身軀不斷抽搐。
「喂,望月,情況好像不對勁……」白優聿嚥下口水。
本還擁有人類軀體的女人突然發出一聲尖叫,背部的肌肉驀地裂開,六隻腳分別從她背部兩側迸出,看得白優聿連話也說不完了。女人抬起頭,血紅色的瞳眸盯著他和望月,倏然猙獰大吼——
「要我離開的人,都必須死!我是詛咒惡靈,我詛咒你——」
詛咒惡靈?白優聿一驚。詛咒惡靈可是屬於四級惡靈的其中一種,是殺傷力超強的惡靈!這個二級惡靈竟然一下子就躍升成為四級惡靈!
死亡的氣息開始在空氣中漫開。白優聿一驚,不禁大喊。「望月,小心!」
長髮惡靈散布的詛咒變成了蜘蛛網,困住望月的冥銀之蝶。望月咬牙,想要召喚更強大的封印力量已經來不及了,蜘蛛網在他頭上壓下,鋪天蓋地、毫無死角地包圍他。
陡地,一股衝力打橫撞來,將呆愣的望月撞出教堂門外,臨危救下望月的白優聿被落下的蜘蛛網掩蓋,頓時倒地。
以詛咒為元素的蜘蛛網包裹了他。白優聿吃力地抬頭,全身開始緩緩痲痺,心想……這下慘了。
「白優聿!」望月大驚。
「哈哈哈,死吧,凡是要我離開的人都得死!這是我最強大的詛咒,叫做『鬼之縛』,你的同伴立刻就要被我同化了!」詛咒惡靈狂妄大笑。
望月驚愕地看著白優聿身上的蜘蛛網泛著幽幽綠光,像是支配了他的行動力,綠光閃爍的同時,倒在地上的白優聿緩緩站起,一搖一晃地朝他走來。
「小心可別讓他咬上你,不然你的力量會被他吸吮,直至你變成一具乾屍為止。」詛咒惡靈陰惻惻地說出讓望月震驚的話。「不過,只要你殺了他,我的詛咒就會失效。要自保就殺了你的搭檔!引渡人!」
望月瞠目,隨即咬牙。搖晃著上前的白優聿吃力地開口。
「望月快走……」白優聿使盡全身的力氣阻止雙腿的邁進,但不聽使喚的雙腿還是往前。
望月看著掙扎的白優聿,咬牙握拳。阻止白優聿的方法就是殺掉對方?開什麼玩笑?!他望月會是這種輕易受到惡靈擺布的人嗎?
「哼!你給我老實站著別動,只要解決了惡靈,你就不會死。」望月瞪對方一眼,
也不管白優聿有沒有聽懂,他開始行動了。
手一揮,冥銀之蝶纏繞上詛咒惡靈的身體,詛咒惡靈哈哈大笑,長髮瞬間化為尖銳的短箭,把所有的冥銀之蝶擊落。
「該死——喝!」糟了!望月倒抽一口氣,全身無法動彈,被白優聿一把抱過,竟然無法掙脫。
那雙幽深的黑眸閃著掙扎,充滿理性的掙扎。但很快的,掙扎逸去,白優聿低聲喚喃著:「美味的食物。」
詛咒的力量已經蒙蔽了他的雙眼,也蒙蔽了他的理智,在白優聿面前,望月只不過是一個美味的食物!
「白優聿,你膽敢碰我就死定……」話說未完,白優聿的額頭已經抵住望月的額頭。
啊!啊!啊——白爛人靠那麼近是想死嗎?
「死人白優聿——」望月逸出荒腔走調的呼喝,白優聿卻懶懶一笑,側過臉磨蹭著他的右頰,像隻黏人的貓咪。
「好像……很好吃……」
「白優聿!你給我死遠去——」該死的、該死的白優聿竟然這樣對他!噁心死了!
望月又急又氣,奮力掙開。
白優聿的力氣陡地增長,望月霎時無法掙脫對方的懷抱,一股極度的憤怒爆開,他弓起膝蓋往對方下腹頂去。
「別走啊!」白優聿哀求著,以自身的重量壓向望月,將望月逼去牆角。
「食物,你很美味。」他很認真地打量金髮少年。
望月咬牙,就要使出封印的力量制伏白優聿。但是利用封印的力量來對付一個人類,他不禁猶豫,隨即大喊。「食物你的頭!我是望月,你的拍檔——」
白優聿沒讓他說完,張口一咬。
「啊!」一聲痛呼,他的耳垂登時沁出鮮血。
「豬耳朵……好吃……」
「豬?白死人你——」
白優聿完全不理會望月的大吼大叫,張了張嘴,對準望月的脖子用力咬下——
「啊——」一塊皮肉被白優聿扯了下來,白優聿很享受地舔著少年傷口上的鮮血。
但,就在鮮血流進嘴裡的時候,白優聿抽搐了下,下一秒,他好像被某股力量擊得退開了兩步,抱住頭一臉痛苦地吼叫。
望月瞠目,看著黑髮男子的左眼瞳陡然變色……墨綠色,白優聿右眼瞳還是保持原有的黑色,但左眼瞳卻變成了墨綠色!
一黑一綠,詭異十分,望月一臉愕然的看著眼前同伴的變化,此時詛咒惡靈卻憤怒叫囂起來。
「不許停下!快上,吸乾他的血!殺了他!」
詛咒惡靈是在命令著白優聿,白優聿全身一震,儘管痛苦到了極點,還是邁開了步子,緩步的走向金髮的男子。
望月握緊雙拳,冥銀之蝶盡數包圍在白優聿身後,等待主人的命令進行攻擊。但是……他的冥銀之蝶無法對一個人類下手。
「殺了你的拍檔!狠不下心的話,你就死在他的手下吧!」詛咒惡靈哈哈大笑。
「血,很美味。」白優聿舔了舔唇瓣,再次往他的頸窩咬去。
「白爛人!你給我停下!」
「我要喝豬的血……」
死人白優聿,竟然把他當成豬……他發誓日後一定會把白死人打成一個大豬頭!一股燙傷般的痛楚漫開,望月痛得低吼,血珠從灼傷的皮肉沁出,極快變成一道可怕的傷口。
「別停下來!殺了他!」詛咒惡靈再次命令白優聿。
白優聿咧嘴笑著,大手掐緊望月的脖子,張開嘴巴湊前——
望月瞠目,眼球幾乎突出,死命要往後挪開。但是白優聿沒讓他有機會閃開。
來不及了!不能再猶豫了!望月立即喊出咒言——
「十字聖痕──哇啊!」
白優聿的唇瓣已經覆上他的脖子,脖子立刻濺灑出更多的鮮血──濕漉漉的鮮血灌入黑髮男子嘴裡,一股急湧而上的力量毫無預警地迸現。
「啊——」一聲痛苦嘶吼聲傳出,白優聿突然後退,痛苦難當地按住頸部。
望月捂住頸部的傷口,無力地滑落在地,張大口抖出虛弱的聲音。「你死人……死人……白……」
「啊——」
白優聿突然跪地,痛嚎出聲,他左邊的脖子陡然浮現一個繁複的圖騰,出現在他左邊的脖子上的是兩個十字架。
讓人吃驚的是,這是在引渡人歷史中代表著至上聖潔的符號——十字聖痕,難道這是白優聿身為引渡人的封印?!
望月驚駭地看著前方產生的變化,教堂的木板地面突然變得晶亮無比,像是玻璃鏡面似的泛著淡淡光澤,無數的咒言浮現在鏡面上。
「咒……言?」望月呆了。
詛咒惡靈也是愣了,倏地,幻化為鐵鏈的古老咒言纏上她的身軀,勁風颳起,一股力量拉扯著急著要掙脫鐵鏈枷鎖的惡靈,詛咒惡靈驚駭尖叫的同時,一扇純白色的中古式大門憑空出現,古老的大門刻滿繁複的圖騰和咒言,隨著一道沉重的鐘聲響起,大門緩緩往兩旁開啟,裡面盡是一片黑暗混沌。
惶恐的詛咒惡靈使盡全力掙扎,身上纏著的鐵鏈很快被拉扯入大門背後的黑暗混沌,一吋一吋地將惡靈往門的另一個方向拖去,伴隨著她驚恐的呼叫,惡靈在下一秒消失入門的另一方,古老大門也在同時化作點點銀光,消失在空中。
望月看著這一場名為「引渡惡靈」的戲碼,驚訝的是白優聿的能力,詛咒惡靈竟然在毫無反抗的情況下被送入輪迴之門?
「四級的詛咒惡靈……」白優聿卻在此時低喃一句,咚的一聲往後仰倒。
纏在他身上的蜘蛛絲化為幽幽綠光,飄散於空中,出現在他頸部的十字圖騰逐漸隱去。
望月看向昏迷的白優聿,顫抖的手捂上自己的傷口,破碎顫抖的聲音逸出。「該死,你竟然比我……更早昏迷?」
白優聿,你這個天殺的混蛋!這是他在昏迷前最後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