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遲到了。
利元氣喘吁吁地在街道上奔跑著。平時很常會徒步一站地鐵的距離,今天卻有點猶豫,果然應該去搭地鐵的。他一邊跑,一邊在腦中快速計算,他賺的錢僅能糊口,哪怕只有一點,也要能省就省。
利元急忙確認了一下舊手錶,決定要再跑快一點。只不過是一站的距離,加油吧。這時北方冷冽的風無情地擦過雙頰,讓他不禁脫口罵出髒話。在快速擦身而過的建築物風景中,他突然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邊用手機講著電話,邊從對面走了過來。
糟了。
已經來不及了,快跑的雙腳控制不住速度,直接衝了過去。當他閉上眼睛的瞬間,短暫看到了男人轉頭看向自己的驚訝表情。
「哎呀。」
利元重重撞了上去,眼看就要毫不留情地摔倒在地,就在那零點一秒之間,男人發出短短的驚嘆聲,同時抱住了利元的腰。在極短的時間內,利元的呼吸整個被堵住,男人在剎那間將身體閃開的瞬間爆發力值得讚嘆,結果卻不理想。他抱住了差點摔倒的利元的腰,把他抓住雖然是好事,但是肚子突然被用力勒住,害利元反射性地想吐。
「很抱歉。」
利元好不容易抬起頭說出話來,卻意外發現男人的臉位置比自己高出很多,而在心裡嚇了一跳。利元算是高個子了,平時很少有抬頭看人的機會,但這個男人似乎比他高出了一個頭。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閃閃發光的淺金色頭髮。利元出神地看著被風吹拂、輕輕飄動的淺金色髮絲,急忙回過神來,垂下視線,發現有一雙銀灰色瞳孔凝視著自己。當他因鮮豔的銀灰色眼眸而聯想到雪原上的狼,不禁屏息的瞬間,男人開口了。
「你有沒有受傷?」
「啊,我沒事。」
利元趕緊回過神來,從他身邊離開,對欣然放開自己的男人笑了笑。他雖然找回了理性,卻依然無法從他身上移開視線。身材修長的高大男人被北方薄薄的陽光照耀著,彷彿全身散發著光芒。優雅的黑色西裝包裹著結實的肌肉,上面披著足足使用了四、五隻獸皮的長毛皮大衣,和穿著廉價西裝在街上瘋狂奔跑的利元簡直是無法相比得華麗。
這種男人怎麼會走在這麼破舊的小巷子裡呢?
他突然思考起這些事時,男人性感的嘴唇間露出潔白的虎牙。利元發現自己一直盯著他看而慌忙開了口。
「不好意思造成您的困擾。」
「不會。」
男人俯視著利元,以流暢的短句回應,眼睛眨都不眨地直盯著看的視線讓利元有點不自在。
「那我先告辭了。」
利元隨口打過招呼想要離開,男人卻突然叫住他。
「等等。」
利元訝異地回過頭來,男人依然定睛在自己身上,說話了。
「你出門戴個墨鏡比較好吧?」
聽到他意外的話,利元眨了一下眼睛。他曾聽說過被雪反射的紫外線會比夏天強烈許多,在一年有一半都是冬天的俄羅斯來說,可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他自己也沒戴墨鏡,卻對著第一次見面的人說這種話,而且他的銀灰色眼睛可是比黑色脆弱得多!難道他只是隨口勸告我的嗎?
利元想起毫不猶豫就能對陌生人說東說西的俄羅斯人個性,決定不把這些話當一回事。他露出不置可否的曖昧微笑後,很快回到自己差點遺忘的現實。
糟糕,簡直是大遲到。
男人站在原地,看著再次奔跑起來的利元。
「……」
說話的聲音從手機另一頭傳來,男人這時才拿起手機,開口道。
「啊啊,狄米特里,剛剛發生了一點意外……沒事,沒什麼大不了。」
他將視線固定在不知何時消失了的利元身影上,笑了一下。
「我剛剛看到了行走的A片。」
৩৩৩
「該死,妳聽不懂嗎?我說從今天開始這間店就是我們的了!立刻給我滾出去!」
粗野的男人們一邊大吼,一邊亂丟桌子和椅子。他們滿嘴髒話,讓中年女性滿臉痛苦地蜷縮在角落裡,啜泣著根本不敢反抗。不知不覺引來一群人圍觀,大家都竊竊私語、彼此互看,卻沒有人願意出面制止。男人們變本加厲地隨手抓起器具亂丟,大鬧一場。
「我不是說過不想死就要立刻清空離開嗎?我看妳是聽不懂人話,想被揍到聽懂為止嗎?是嗎?妳想死嗎?」
看到拳頭終於要揮向女人了,圍觀的人發出大大小小的驚呼。突然,男人的手臂在半空中被阻擋住了,男人因意料之外的制止驚訝地轉過頭。
「什、什麼啊?」
一瞬間,刺入冷空氣的逆光映照出黑影。男人不自覺地皺起眉毛,快速眨了眨眼後才注意到阻止他的存在。
身材高挑的男人雖然有點瘦,但是他的體型非常適合穿西裝。纖細的五官輪廓搭配修長的骨架,優雅的肌肉剛剛好,不會太過發達也不顯柔弱。雖然斯拉夫民族不太適合混血,但可以從泛著藍光的黑色頭髮和特別深的黑色瞳孔,明確知道他有異國血統。
比一般人更高大的他,用湛藍到讓人聯想到冰河的冷冽視線俯視著比自己矮小的男人,對到視線的男人在這種情況下卻瞬間出了神。他第一次看到這麼美麗的男人,不,應該說連想像都從未想過。他的外表很明顯是個男人,但是怎麼能如此充滿吸引力呢?
他非常適合以「情色」一詞來形容,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瞪人就足以讓對方腿軟,本能引發的瞬間衝擊摧毀了男人的鬥志。他看著呆愣失神的男人,似乎很常經歷這種情況般,若無其事地開口。
「你這些行為是違法的,請依照合法的程序行事再過來。」
「什、什麼?」
「伊巴諾夫,你在做什麼?!還不快除掉他!」
和被抓住手臂的男人一樣,原本眨著眼睛的男人們全都回過神來大吼著,責罵著同伴。伊巴諾夫似乎對自己被男人迷惑感到羞恥,急忙用沒有被抓住的另一隻手臂揮拳,但別提打到男人了,他連揮都沒揮出去,就被男人抓住手臂反折到背後扭轉。
「啊、啊啊!啊啊!」
看到伊巴諾夫慘不忍睹地尖叫掙扎的樣子,男人們才慌張大喊著一擁而上。男人把伊巴諾夫推到地上,毫不猶豫地迎戰,往朝他撲過來的男人們身上拳打腳踢。
圍觀的人瞪大眼睛,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屏息,但男人一打四的打鬥馬上得到了壓倒性的勝利。輕鬆閃過最後一個男人的飛踢後,他立刻伸出腳,朝著男人雙腳之間大大的空隙用力踢過去。隨著悽慘的尖叫聲響起,渾身是傷的男人們哭得可憐,一跛一跛地逃走了。
確認過最後一個男人的影子也消失無蹤後,男人才輕拍了一下西裝轉過頭來。這時還一直躲在角落、不知所措的女人和他對到視線,臉色瞬間發白,呼吸變得急促。
男人用熟練的動作整理西裝,走到她面前伸出手,露出溫柔的微笑。
「妳還好嗎?抱歉,我來晚了,因為地鐵故障,我跑了一整條街。」
她這時才發現男人的黑髮因汗水而黏在額頭上,但是女人依然遲疑著是否要握他的手,以滿是不信任和恐懼的眼神打量著他。
「你到底……你做了什麼?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我大概猜到了,但詳細的情況要等諮詢後才會知道。」
看到他微笑的臉,她非但不笑,還露出無奈的表情。
「你不知道他們是誰就插手了嗎?而且還動了手,你到底在想什麼……」
聽到女人感到荒唐地質問,他依然從容。
「因為我的信條是被打一巴掌就要扭斷對方的手臂。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暴力還暴力。」
她滿臉不信任地慢慢站起來,發抖的雙腳使不上力,但她不想握住男人伸出的手。
「不過你為什麼要幫我?找我有事嗎?」
看著仍舊沒有放下戒備的她,男人把手伸進西裝內側的暗袋。女人的呼吸立刻變得急促、全身僵硬,但他朝她遞出去的卻是名片。男人對預測錯誤而慌張眨眼的她開口了。
「抱歉這麼晚自我介紹,妳昨天有打到我的辦公室吧?我就是鄭利元。」
女人看著男人遞出來的名片,瞪大了眼睛,她無法置信地抬起頭來,他便用爽朗的笑容回應了。
「我是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