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裡?」有琰炙率先發問,「如果我沒記錯,慕梵師弟你並沒有騎士資格。」
「的確沒有。」慕梵笑了笑,「所以我並不是為了成為某個人的騎士或附庸才來的,而是被學院邀請……也許他們需要一個鎮得住場面的人。」
有琰炙冷哼,「一個時不時就發瘋的傢伙?」
「不牢師兄操心,這裡正好有可以壓制我的人。」
眼前的兩人似乎從開學以來就一直不對盤。對誰都擺出偽善笑容的慕梵,偏偏在有琰炙面前口不留情;向來冷漠的有琰炙,似乎總會在慕梵面前多說一句──當然不是好話。
有奕巳一邊聽著他們爭鋒相對的對話,一邊打算偷偷從另一個門繞出去。
好了,只差一步,就可以逃離這裡……
「你要去哪?」
在走出去的那一刻,兩隻手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好像看見某人打算腳底抹油。」慕梵道。
「你再逃跑試試?」有琰炙瞇起眼,帶著危險。
有奕巳欲哭無淚,他們好好地去旁邊吵架不行嗎?
「關於黛爾芬恩的事,我有些後續情況要告訴你。」慕梵很快為自己找到了理由。
「啊,這的確比較重要。」有奕巳站住了。
有琰炙愣了一下,冷冷瞥了眼慕梵,對有奕巳道:「別忘記我上次對你說的話。晚上,我去你房間找你。」
說完,整個人就帶著無比冷的低氣壓走了,臨走前有奕巳好像還在聽他念叨著什麼出門不利、方位相沖之類的話。
有奕巳想,他這位大表哥的迷信是好不了了。
「說吧,黛爾菲恩那邊怎麼了?」只剩兩人後,有奕巳嘆了口氣,開口問道。
「你還記得,開學時找你碴的那些二年級法官候補嗎?」
「當然記得。」
不對,這件事慕梵怎麼會知道?自己並沒有向他提起過啊。
有奕巳懷疑地看向慕梵,只見對方微微一笑,「我聽過傳聞。」
……姑且當做是他聽說的吧。
「那些人怎麼了?」
「我的屬下從黛爾菲恩嘴裡拷問出來,當時那些人也是被她慫恿,但是她一個剛入學的一年生顯然沒有這麼大的能耐。事實是,她還有另一個合作伙伴,這個人你也認識。」
有奕巳思索了一下後,沉聲問:「米菲羅.卡塔?」
慕梵讚許地揚了揚眉,「這一次,他也在這艘飛船上。」也就是說,米菲羅.卡塔也參與了這次騎士挑選。如果對方又想耍什麼手段的話,有奕巳就有得忙了。
除掉了一個敵人,還會有成千上萬個敵人在等著……有奕巳總覺得,這次旅程也不會太平靜了。
慕梵繼續問:「這次在雷文要塞,你準備什麼時候行動?」
「什麼意思?」
「去找柏清。」慕梵看向他,意味深長道:「這才是你提議這次試煉的真正目的,不是嗎?」
柏清與母親暫居的小星球,就在雷文要塞附近。
確實,有奕巳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提出試煉的建議。當然,試煉本身也有它的重要性,並非完全無用。
「不管你打算做什麼。」慕梵道,「提醒你一件事,不要離開要塞的守備範圍太遠。」
有奕巳皺起眉頭,不解地問:「有什麼情況?」
「你不知道嗎?」
慕梵斂起笑容,聲音中多了些莫名的意味。
「附近,就是沉默之地。」他道,「鯨鯊與萬星的墓地。」
對上那雙眼,有奕巳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慕梵說這句話時,眼中已經沒有了平時禮節性的偽裝,而是赤裸裸地流露出壓迫感。望著那雙眼睛,如同在與深淵對視。
有卯兵與帝國最後一役之地,那場激烈戰鬥造成的能量衝擊,將戰場附近的星域都變成死地,至今為止還遺留著相當規模的輻射,會對人體造成極大傷害。因此共和國將那邊劃為禁區,稱為沉默之地,如今早已成為傳說。
對於人類來說,兩百年已經足夠繁衍幾代人,即使對於壽命悠長的鯨鯊來說,這段歲月也已足以讓當年無知的幼童成長為青年。在慕梵看來,這個沉默之地並不是遙遠的故事傳說,而是他唯一兄長的葬身之地。
「我不會去那裡打擾英靈的,你放心。」他向慕梵保證道。
「事實上,即便你去了我也不會介意。」沒想到,慕梵卻這麼說,「我提醒你只是告訴你,在有足夠自保之力之前,不要接近它。」
「什麼意思,是因為裡面的輻射?」有奕巳皺眉。
慕梵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不再說什麼,而是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真的很討厭這種說話說一半的人。」有奕巳心情糟糕道。
這樣勾起他的好奇心又不解釋清楚,簡直是太差勁了!在心裡給慕梵打了一個大大的叉,有奕巳鬱悶地離開了廁所。
「怎麼去了那麼久?」伊索爾德問他。
「遇到了一些事。」有奕巳問,「對了,伊爾,當年最後戰役時你出生了嗎?」
「沒有,我是在戰役後一百年才出生。」
那至今也有一百歲了啊……有奕巳約略算了一下友人的年齡,有些汗顏。
「在帝國我這個歲數還不算成年呢。」伊索爾德笑了笑,「就算是殿下,也是前年才舉行成人禮的。」
「慕梵才剛成年?!」有奕巳不敢置信,「他不是都兩百多歲了嗎!」
「越是強大的物種,壽命越長,生長週期也越緩慢。鯨鯊擁有所有物種中最優勢的基因,因此也最晚成年。」伊爾奇怪地看著他,「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有奕巳一想到,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和一個剛成年的「小鬼」打交道,就感到十分彆扭。
伊索爾德敏銳地問:「是殿下跟你說了什麼嗎?」
「沒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來,慕梵那麼看重他兄長,總讓人覺得很在意。」有奕巳說。
伊索爾德嘆了口氣,「對於慕梵殿下來說,大殿下與其說是兄長,不如說是父親。他從小跟在大殿下身邊,感情比與陛下還深厚。尤其是在王妃過世,殿下遇上刺客後……」
「刺客?」
「不,抱歉,請務必當我沒說。」伊索爾德立刻住嘴,露出尷尬的表情,過了一會又猶豫道:「其實,殿下在國內的情形並不如想像中風光,他會有現在這樣的性格也是不得已,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才沒空和一個小鬼計較呢!」知道慕梵的真正年齡後,有奕巳瞬間有了一種身分上的優越感。「倒是你,伊爾,慕梵對你一直沒有好臉色,你還這麼替他著想,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什麼?」伊索爾德失笑,「我只是……愧疚吧。」
愧疚?有奕巳疑惑。
這一次伊索爾德沒有繼續說下去,有奕巳在他臉上,看到了憂愁的神情。
看來每個人心裡都有著祕密。
他望著窗外的星空,感嘆道:「一帆風順的人生,根本不存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