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莫迪簡單告別後,有奕巳一個人踏著夜色,準備回宿舍睡到飽。
然而,還沒走到宿舍區,他就聽到身後細微的聲音,警惕地停下腳步。
有人在跟著他?是誰?
「耳朵倒是不錯。」
輕笑聲從陰影處傳來,接著一個高䠷的身影走入視線。
「慕梵?」看清來人,有奕巳詫異,「你怎麼在這裡?」
幾個月未見,再看慕梵這個人,總覺得變了許多。
「我想在哪就在哪。」慕梵冷笑道,「你管得著嗎?」
「我是管不著,那我先走一步。」
「誰准你走了!」
正要轉身的有奕巳,被人一把拎著衣領,拽到面前。
慕梵像是惱怒這人的無視,一把把人推到樹幹上,眼睛黑到可怕。
「我准你走了嗎?」
他的氣息噴薄在有奕巳臉上,甚至近得可以讓人看清嘴裡的牙齒。那一排尖牙雪白閃亮,至今還讓有奕巳留有心理陰影。然而緊接著,他聞到了一絲可疑的味道。
「你喝酒了?」
死一般的沉默。
半晌。
「嗝。」
不適時宜的聲音從慕梵嘴裡傳出,燈泡王子挑起眉,故作冷漠地道:「我沒喝酒。」
信你才怪,醉鬼!
有奕巳上輩子加這輩子都沒喝醉過,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怎麼應付這些醉鬼。尤其眼前醉醺醺的這個人,還是清醒時就難以應付的傢伙。
怪不得從剛開始,就覺得慕梵不太對勁。有奕巳抓住對方的胳膊,想把人用力推開。
「你幹什麼?」慕梵不悅地看著他,「誰准你觸我的,平民。」
「那你先放開我啊!」有奕巳吼。
「你命令我?」慕梵瞇眼看著他,危險地露出尖牙。他看著眼前這個掙扎的獵物,耐心一點點耗盡,終於忍不住咬了那細嫩的脖頸一口!
痛!
有奕巳冷汗直流,還好他現在異能有長進了,要不然豈不是會被慕梵咬破動脈……然而,那尖牙隔著皮膚摩擦血管的感覺,實在不太美好。
他嚇得不敢動彈,連忙投降道:「是我的錯,殿下。您別咬了……」
再咬他脖子就要斷了。
慕梵神智不清,只感覺眼前的人誘惑著他撕咬下去。他喉嚨乾渴,卻喝不到水,他想咬開那皮膚,喝到極其渴望的鮮血。
「慕梵!」這次有奕巳真的嚇壞了,「你放開我!」
放開我!
彷彿一柄無形的利劍狠狠地刺入慕梵腦中,他頓了一下後,下意識地鬆了口。再睜開眼,看著眼前面色蒼白的少年,他卻露出了笑容。
「又是這樣。只有你能,為什麼是你,有奕──」他話沒說完,兩眼一閉,整個人壓在了有奕巳身上。
有奕巳嚇得不敢動彈了。
慕梵剛才說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他喊自己什麼?不不不,有奕巳,冷靜一點,這傢伙喝醉了,說不定只是醉話!
他小心翼翼地將慕梵的頭從肩膀上掰下來,把人推到一邊地上。
「殿下……慕梵……燈泡?」
推了推,人還是沒有醒,有奕巳試探了一會,開始使用異能。
你知道我是誰,回答我。
慕梵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投下細微倒影,微微張嘴道。
「……煩人的傢伙。」
有奕巳氣得一掌打上他腦袋,究竟誰才煩!
你剛才想說什麼,再說一遍。
問完這個後,有奕巳感覺太陽穴有點痛。精神力耗費過多,不能再施展異能了。他只能屏息,看看慕梵會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睡著的慕梵,銀色的長髮在夜色與光影的映襯下,如同流動著的星河般美麗。有奕巳湊近了才發現,褪去冷硬和疏離後,慕梵的這張面容,竟然會讓人看得失神。
聽見問題,慕梵不自覺地皺起眉,嘴裡吐出含混不清的話語:「你是個麻煩的傢伙,我應該討厭你,我……」
有奕巳腦海裡一片混亂,可慕梵接下來的話又聽不清了。有奕巳晃了他兩下,「喂喂,你說清楚啊!喂!」
慕梵臉上泛著紅暈,徹底睡了過去。
有奕巳拿醉鬼無可奈何,又怕讓他直接睡在地上,醒來後會被人怪罪,只能把他扶起來,放在自己膝蓋上。
「我對你夠好了。」有奕巳哼唧道,「殿下,大燈泡,等你以後真知道我是誰,能不能看在今晚的分上,別找我麻煩?」看慕梵面色泛紅,似乎很不舒服,有奕巳有些擔心,伸手想探探他的額溫。難道還有喝醉發燒這回事?
然而他的手剛湊上去,就被一把抓住了。
失去意識的慕梵緊握住有奕巳的手,將額頭蹭在他手心上,似乎將他誤認為別的什麼人。
有奕巳聽見他在低語,便湊上去聽。
「哥……」
很低很模糊的一個詞,卻像羽毛一樣搔在了有奕巳心頭。
哥?慕梵是在想念他的兄長嗎?如此強大的一個人,也有脆弱的時候?
看著睡倒在自己懷裡的王子殿下,有奕巳真有點手足無措了。
「那邊的人在做什麼!」
此時,一群黑色校服的守護學院學生從樹林裡走了出來。在看清現場的狀況後,他們臉色一變。
「找到人了!」
「去通知克利斯蒂師兄!」
「人怎麼樣了?聯繫校醫了沒有?」
看著一群人急匆匆地過來團團圍住慕梵,有奕巳不在狀況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一個人懷疑地瞪著他,「難道你不是最清楚嗎?」
有奕巳皺眉,「你這什麼意思?」
「別跟他囉嗦,把人一起帶回去!」
立刻有兩隻大手過來,牢牢地壓制住有奕巳,把他像犯人一樣扣住。
「慢著!」有奕巳抗議道,「這裡是學校,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們無權隨意押解我!」
「涉嫌對亞特蘭提斯王子下毒,這個罪名夠了吧?」一個長相陌生的學生走了過來。
下毒?
有奕巳錯愕地轉過身,看向面色暈紅的慕梵。原來不是喝醉,是中毒?他一時間愣住了。
見狀,下命令的學生揮了揮手。
「帶走!」
有奕巳掙扎起來。不行,這個狀態被帶走,即使沒有嫌疑,也會被披上一層嫌疑犯的外衣!一旦被目擊的學生傳出流言,他可能就徹底毀了!
「你們在幹什麼!」
關鍵時刻,有人及時制止了這一切。有琰炙走到眾人中間。
「是誰給你們權力,不經調查就對北辰學生使用強制手段?」
有琰炙一出聲,在場學生都安靜了下來。自從他進階到乾階,在學校裡的名望又更上一層,沒有人敢輕易質疑他。
「可是慕梵都……」
「慕梵的身分再特殊,在這裡也只是一名學生。」有琰炙冷冷道,「現在情況尚不清楚,你們要為了一個學生,讓另一名學生被懷疑成是嫌疑犯嗎?」
「可是,師兄……現場只有他一個人。」有人質疑道,「而且慕梵正好倒在這邊,還失去了意識。」
「慕梵喝下毒酒的時候,每個人都在場。那你們所有人,包括我,也都可能是嫌犯,你們為什麼不來抓我?」有琰炙瞥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刻不敢再出聲。
「你們將慕梵送到校醫處後,再聯繫校長和教授。至於你……」他走到有奕巳身前,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跟我來。」
直到跟著有琰炙走進校長室時,有奕巳都還沒回神。
慕梵中毒,被懷疑成嫌犯?
情況撲朔迷離,以至於一到僻靜的地方,他就忍不住出聲。
「師兄,剛才到底怎麼回事?慕梵那是中毒了?」
「準確地說,是被人下毒。」有琰炙說,「一種能影響神經的毒素,會讓人失去自制力,而中毒的人是慕梵,後果更不堪設想。」
一個鯨鯊如果失控,帶來的破壞簡直難以想像。
「今晚守護學院為四年級學生舉行了實習餞別晚宴。慕梵參加了,但是沒人料到他喝的那杯酒被做了手腳。等我們察覺不對,想要制止他的時候,他已經跑出我們的包圍圈了。直到剛剛大家才找到他,和你在一起。」
有琰炙緩緩道:「這種毒素,如果沒有解藥緩解,中毒的人會持續受影響,逐漸失去自控力,肆意傷人。而與你在一起的慕梵,卻沒失控而是安靜地昏睡著。你覺得,別人會怎麼想?」
「會認為是我下的毒,並給了他解藥。」有奕巳苦笑,「可是,我根本沒有動機啊。」
「你還不明白嗎?」有琰炙終於忍不住吼出聲,「根本不需要動機,只要你有把柄被抓著就夠了!開除學籍、被起訴、進監獄,或者被動用私刑!」
他上前一步,狠狠抓住了有奕巳的衣領。
「我早就告誡你遠離他,為什麼不聽我的!」
這是有奕巳第一見到對方如此動氣的模樣,然而比起這些,剛才有琰炙對他的稱呼,更讓他在意。
「師、師兄,不要激動,你喊錯名字了……」
「沒喊錯!你這雙眼睛和那傢伙一模一樣,還有那個該死的徽章,我不會認錯的!」有琰炙似乎也有些失控了,雙目泛紅。
「一個、兩個都只知道給我添麻煩……不過收養了我三年,卻要我照顧一個拖油瓶一輩子。我能不能活到你的一輩子那麼長,都還是個問題啊!你們這些混蛋,你是,有銘齊那傢伙也是!」
先是慕梵,再是有琰炙,有奕巳開始懷疑,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身分了?今晚受到的刺激實在太多,他已經有點麻木了。
此時,他甚至能冷靜地看著有琰炙發怒,然後順口問了一句。
「那麼,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身分的,哥哥?」
有琰炙臉上竄起一抹紅色。
「你剛才喊我什麼?」
「呃,師兄。」
「不是這個!」
「……哥哥。」
那只是聽到慕梵的低語,他一時有感,順口就喊出來了。糟糕,有琰炙不會生氣吧?
有奕巳正惴惴不安,卻見有琰炙鬆開了他的衣領,還順手替他整理了一番。接著,轉身面對正好破門而入的威斯康校長。
威斯康對著有奕巳質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和慕梵──」
「校長。」
前一刻還在惱火的有琰炙,一把將人拉到自己身後,不滿地道:「這不關我弟弟的事,你不要吼他。」
威斯康一愣。
有奕巳傻眼。
少年你這麼善變,究竟是遺傳到哪家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