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很快就察覺到異狀。
他打量著場中所有人──剛剛一瞬間他察覺到了某位神明的氣息,不像是錯覺,可惜只是一閃而過,他來不及追上去,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誰。
聖子面露焦急,但還是盡力安撫著智慧神教的小法師和傭兵們。
王子殿下的小情人驚恐地捏著自己的吊墜,看上去只要一個眨眼就會哭出來。她身後幾個皇家侍衛更是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有人甚至開始漫無目的地掘地。
伊莉莎白冷著臉,她緊握著韁繩,泛白的指節表露了自己的緊張。
魔王垂下眼,暫時還看不出來這群人裡究竟是誰有問題。他能夠感知到芙蕾的所在地,現在應該還沒什麼危險。但不知道為什麼,她被未知存在帶走的這件事,依然讓他心生焦躁。
短暫地思考之後,伊莉莎白開口,「跟我走。」
露西抿了抿唇,大著膽子反駁,「可是!我們得先救王子,他、他被埋到土裡了,不快點的話……」
「他不可能還在原地。」伊莉莎白冷靜地回答,她並沒有因為對方特殊的身分而展露過多的敵意,「這是大型的土系魔法,很不巧,我們這裡沒有專精的土系魔法師,沒有辦法借助大地的力量定位他們。
「或者說,全系的紐因閣下,你能根據魔法留下的痕跡追蹤嗎?」
聖子面露苦澀,微微搖了搖頭,「實不相瞞,我已經嘗試過了。對方的能力在我之上,我想,至少是導師等級的大法師。」
「那就跟我走。」伊莉莎白直截了當地指了個方向,「這座城鎮是卡文迪許家的封地,那邊有正在開採的礦山,我們過去請叔叔集結礦工幫忙。
「他們多半還在地底,讓所有人沿著已經開採過的地下礦道深入尋找,總好過這樣無頭蒼蠅般地亂挖。」
魔王看了礦山的方向一眼。芙蕾確實身在那個方位,那就沒必要脫離他們、單獨行動了。他決定暫且冷眼旁觀,沒有出頭。
珍珠還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經身陷困境,自以為十分圓滿地完成了任務,歡快地溜達到魔王身邊,尾巴愉悅地甩來甩去。
魔王多看了牠一眼。傻馬兒,不愧是芙蕾養出來的,某種程度來說和她很相似。
沼氣沉底,現在他們所在的這塊地方暫時還算安全,但底下絲絲縷縷飄上來的有害氣體,還是讓她不太放心。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開始覺得自己的鼻腔有些不太舒適了。
芙蕾瞥了瞥王子,生死攸關的時刻,王子就變得格外配合了。他屏住呼吸,直到臉色漲紅也不敢輕舉妄動。看樣子她如果再不動作,王子很有可能會先把自己憋死。
芙蕾嘆了口氣。她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不能在他面前暴露神靈之書的存在,她背在身後的手翻到第二十一頁,大聲喊出:「格雷蒂婭!」
雖然沒有直視神靈之書的書頁,但喊出神的真名,看在前幾天一起打牌的分上,春季女神應該會給點回應吧?
芙蕾心裡帶著幾分忐忑,但表面上看起來無比得深不可測。
春季女神回應了。或許是顧忌外人在場,祂沒有現身。但他們腳下卻迅速伸出一道道土璧,頭頂上的土塊像是被一雙手溫柔地撥開一般,顯露出天空的模樣。
芙蕾眨了眨眼,迅速適應了照耀於身的光線。
拎著王子、翻身離開這個危險地帶後,土地再次合攏,只剩下明顯被翻亂過的雜亂地皮。他們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當然,這也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咳!咳咳……!呼──」終於能呼吸到新鮮空氣,王子半趴在地上、咳得死去活來,不顧形象地癱倒在地上。
芙蕾的狀態看起來比他好多了。她扭頭看著王子,有些為難地皺起了眉頭──該怎麼解釋自己擁有的這分土系力量?
如果魔王也在這裡就好了。這樣就可以把他的記憶清除,反正這個王子似乎本就不太聰明。但把他變成真正的白痴恐怕也會有點麻煩。
說是魔法卷軸的作用可以嗎?就說這是貝利主教給她的,儘管到時候可能會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引來不必要的揣測,但至少貝利主教應該不會否認。
芙蕾思索著,往王子那裡邁出一步。王子突然受驚般地坐了起來,急忙伸手制止,「請稍等一下,先不要動手!」
「嗯?」芙蕾愣了一下,臉色顯露出懷疑。這人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王子深吸一口氣,露出笑容,似乎努力想要讓自己保持王室風範,「芙蕾冕下,您既然費心思救了我,如果這時候就把我殺掉,不就白費力氣了?」
嗯,所以我沒有要殺你。芙蕾面無表情地想,但她沒有拆穿,倒想看看這個王子打算腦補到什麼地步。
見她沒有表態,王子再接再厲,「我能理解您的想法,因為我發現了您的祕密。但請您相信我,我會保密的。」
芙蕾的眼神告訴他,自己並不相信。
「我當然不會說出要您相信我的品格這種空話。」阿爾弗雷德沉著地拋出自己的籌碼,「我們可以交換祕密。比如……我和卡文迪許家的仇怨。」
芙蕾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難以捉摸,她摸了摸鼻子,「我看起來對你們兩位的八……咳,我是說故事,那麼感興趣嗎?」
王子挑了挑眉毛。「我還以為整個王都的人都滿感興趣的。」
芙蕾默然,她有些新奇地看著王子,「我總覺得您好像突然變聰明了。」
王子沉默了半晌,才艱難地開口,「這也是我的祕密之一。我這副什麼都不會的樣子是裝出來的,任性妄為、風流成性……都是為了活命。」
芙蕾搔了搔頭,「您也不用這麼逞強……」
感覺也沒聰明到哪裡去。
「咳咳!」王子被她氣得咳了兩聲。
眼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芙蕾體貼地轉移話題。她問:「那麼這次把那位露西小姐帶出來,也是為了表演?」
「這是當然的,我又不喜歡那種類型。」王子滿不在乎地說。
芙蕾瞇了瞇眼,默默往後退了一步,有些遲疑地開口,「您該不會……」
王子惱羞成怒,「也不喜歡妳這種類型!」
「呼!」芙蕾由衷地鬆了口氣。
王子在內心不斷勸戒自己,她好歹救了自己的命,不要衝動。
他接著把話說下去,「我把她帶來,除了演戲,還有特地氣那個女人之外,也是擔心她一個人留在王都會被伊莉莎白殺掉。畢竟是我把她拖下水的,我也不希望 因此害死她。
「別那樣看我,她沒什麼不敢的,她可是曾經想要殺死王儲的女人。」
芙蕾擰起眉頭。「雖然我不清楚來龍去脈,但是阿爾弗雷德閣下,您真的沒有考慮過,這也許是某些人挑撥離間製造的誤會?」
「……我才比較希望是誤會吧。」王子垂下眼,看上去沒什麼精神,「但這是我親眼所見的。」
他看了芙蕾一眼,「這件事我連父親、母親都沒有說過,妳完全可以用這個祕密來威脅王室和卡文迪許家。」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芙蕾也就姑且聽聽。
說起以前的事,王子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憤怒和懊惱,看樣子是對過去的自己十分不滿,「最初我會和那個女人訂下婚約,是因為我對她一見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