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希亞王國,綠寶石領,新綠森林。
這座平靜的森林處在領主的宅邸範圍內,是綠寶石領貴族們的日常狩獵處。但實際上,許多平民也依託著這座森林生活,他們從森林裡獲取藥草、木材、食材以維持生活,而寬容的領主選擇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即便是生活所迫的平民,也不會在將近夜晚的時候進入森林。所有人都知道,夜裡的新綠森林會變成另一副模樣。
此時已經幾乎看不見太陽的影子了,整個天空都被餘暉染成橘紅色。光線逐漸暗淡的新綠森林內,騎著白馬的少女身影一閃而過。
如果有人看見她的身影,也許會以為她是早已消失的傳說種族──精靈。
擁有一頭燦金色長髮的少女,身著幹練的騎馬裝束,翠綠的眼睛如同最純粹的綠寶石,華麗的美貌因為紮起的長髮而增添幾分英氣。就連她騎著的白馬也十分獨特,除了姿態優美、身形格外矯健之外,額間還有一個小巧圓潤的角,據說這是牠擁有一部分魔獸血統的證明。
如果有領主府邸的人在這裡,一定能一眼認出這匹白馬,牠是領主馬廄裡最難以馴服的壞女孩珍珠,而馬背上的女孩就是領主的長女──芙蕾.霍華德小姐。
她抬起頭看了眼天色,俯身在白馬耳邊說,「珍珠,再快一點,否則我們會趕不上晚餐時間的。」
白馬似乎能聽懂她的話,牠打了一個響鼻,飛馳一般地在林間穿梭。
他們的目標是森林深處那座廢棄的古堡。從芙蕾小時候開始,這座古堡就經常出現在她的睡前故事裡,參與了不少類似雨夜驚魂、惡魔詛咒之類的故事演出。因此在即將深夜的時候前去拜訪那裡,芙蕾心裡多少也有些恐懼,但一想到妹妹紅紅的眼眶,芙蕾就握緊了拳頭──她得去那裡找回妮娜最喜歡的髮夾,這是身為姐姐的責任!
那群混小子欺負怕鬼的妮娜,故意把她的髮夾藏進古堡裡,她可不能讓妮娜哭著過夜!
他們很快來到了古堡前面,此時天空的橘黃也已經逐漸轉成冷色調,昭示著夜幕即將來臨。
這座大約四、五層高的古老石堡,從頂部開始裂成兩半,不知道當初究竟遭遇過什麼,它冷硬的軀殼就這麼躺在森林的草色裡,像是死去的巨石屍體,愈是接近,愈是讓人覺得壓抑和心驚。
珍珠逐漸放慢腳步,芙蕾動作矯健地翻身下馬。她溫柔地摸了摸珍珠的耳後,低聲對牠說,「乖孩子,在這裡等我。」
珍珠踏了踏前蹄當做回應。芙蕾深吸一口氣,一路小跑著踏過石堡前散落的石塊──這座城堡的大門早已不復存在,不然她也許會象徵性地敲一敲門。
石堡內的光線有些暗淡,芙蕾從綁腿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小的灰色石管,用手指彈了彈管體,石管頂端就亮起了細小的火光。這個不起眼的小東西其實是個要價不菲的魔法道具,雖然芙蕾覺得它只是個形狀更小的油燈,但偶爾也很好用。
她小心地搜尋著石堡大廳,按照妮娜的說法,那群壞小子也有些害怕,他們應該沒有上去第二層,但芙蕾在大廳仔仔細細地找了一圈,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她看了眼已經完全沒有光亮的天色,抿了抿唇。既然都來了,肯定要仔細找找,她把目光投向了破敗的石梯。
難道他們真的去了第二層?
芙蕾猶豫地踩了踩石梯,儘管已經出現不少裂紋,但似乎還能承受得住她身體的重量。她沒再遲疑,輕巧著力躍上了二樓。
出乎意料的是,石堡二樓比大廳保存得更完好一些。這裡有不少房間,芙蕾面前半敞著門的,似乎曾經是一間藏書室,只是這裡的書籍已經腐爛得根本無從辨認文字,有些散落在地的甚至長滿了漂亮的菌類植物。
積滿灰塵的地板上有人的鞋印,芙蕾眼睛一亮,這很有可能就是那群傢伙留下的!
她還來不及順著鞋印的痕跡細看,身後就突然傳來了珍珠示警的嘶鳴。芙蕾一愣,立刻回過頭查看──珍珠很少發出這樣的聲音,外面是不是有什麼危險?
白馬珍珠已經十分失禮地闖入了石堡大廳,牠焦躁不安地打轉,呼喚著芙蕾。從石堡二樓探出身的芙蕾,此時已經看見了牠身後星星點點的紅光──那是老鼠的眼睛!
芙蕾瞳孔猛縮,這是綠寶石領最讓人聞風喪膽的鼠群!
據說在過去,新綠森林裡生活著不少凶猛的魔獸,例如蠍獅、食人鷹等等,但隨著魔法衰退,這類強大的魔獸也逐漸失去蹤影,只有這些低等魔獸鼠群愈發壯大了起來。
「珍珠,快上來!」
芙蕾當機立斷地吹了聲口哨,珍珠立刻回應,動作矯捷地踏著石梯躍上二樓。這匹頗有靈性的白馬回頭看了一眼,忽然後腿用力、猛地踏在石梯上,赫然之間的爆發力讓本就傷痕累累的石梯承受不住,轟然倒塌。
珍珠得意地吹了個響鼻,看著那群貪婪的紅眼睛掠食者擠到了斷裂的石梯下,卻找不到上來的路。
珍珠驕傲地甩著尾巴、踱步到芙蕾跟前,芙蕾還來不及誇讚牠,餘光就瞥見了鼠群,牠們居然沿著牆壁蔓延了上來!
眼前藏書室的牆體看起來還算完整,芙蕾當機立斷地帶著珍珠躲了進去,她費力地推動藏書室的大門,在珍珠的幫助下把書架推到門前當做阻礙。但這些年代久遠的物件還沒遭受攻擊就紛紛斷裂,看起來都是經不起一點打擊的老骨頭了,芙蕾嘆了口氣,覺得這實在沒有什麼安全感。
她藉著手裡的火光迅速打量了這個房間,那裡正對著大門的窗戶,窗前的書桌上一本書正攤開著,彷彿剛剛還有人在這裡閱讀著這本書。芙蕾奔到窗前,兩層樓高,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問題,但……她回頭看了眼不安踱步的珍珠,牠從小就怕高!而且窗戶底下還有不少鋒利的碎石,如果珍珠在這裡受了傷,她可沒辦法拖動這個幾百公斤的大傢伙!
沒時間猶豫了。
「珍珠。」芙蕾朝著白馬走過去,她溫柔地撫摸著牠的腦袋,「好女孩,我們只有眼前這條路了,妳可以的,對嗎?」
她們已經能聽見門外逐漸逼近的吱吱聲,但芙蕾沒有急躁,她溫柔而耐心地鼓勵著牠。珍珠漂亮的大眼睛盯著對方,慢慢停下焦躁的踱步,牠低下頭往後退了兩步,猛地打了個響鼻,隨後毫不猶豫地助跑,如同一道白色閃電,迅捷又優美地從窗口一躍而下!
芙蕾緊跟在牠身後探出頭,看到珍珠平安落地,對著她發出呼喚的嘶鳴,這才鬆了口氣。
然而,身後響起了清晰的破壞聲,門框和書架在鼠群的攻勢下不堪一擊。芙蕾下意識回頭,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不小心按在了那本攤開的書本上。
密集的鼠群挾帶著血腥氣湧到她面前,芙蕾以為這次真的要完蛋了。就在她打算咬牙跳下窗臺之時,卻突然發現,就在這一步之遙,鼠群十分突兀地停了下來。牠們形成包圍網,對芙蕾的血肉虎視眈眈,卻又畏懼著什麼,遲遲不敢靠近。
芙蕾低下頭,才發現書桌底下顯現著某種密文畫成的圓形陣法。是這個在阻攔著鼠群?
她小心翼翼地變換動作,試圖就這樣攀著窗戶跳下去,但就在她鬆開手的剎那,書桌底下的密文迅速黯淡。在鼠群反應過來之前,芙蕾猛地再次按下手,她的手掌接觸到書本的一瞬間,密文再次浮現。
芙蕾吐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她好像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了,但同時她也被困在了原地。
一般來說,鼠群只會在夜晚出現,也許只要撐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牠們就會放棄眼前的食物,回到地底的洞窟裡去。而且如果她一直沒有返家,父親一定會帶人來尋找她的。芙蕾樂觀地想著,但又忍不住嘆了口氣。不知道她還有沒有機會吃到今晚的小羊排,但願他們會記得留一塊給她。
她身後忽然響起了聲音,「妳好,請問妳需要幫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