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鎮的另一端,淩妙妙解決完水鬼,又去隔間燒水泡了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這才長吁一口氣,擦著頭髮,體面舒服地回到房間。
「叮──系統提示:攻略角色【慕聲】好感度已達到九十五%,請再接再厲。提示完畢。」
不知怎地,她最近非常反感系統報喜的聲音。總感覺她和慕聲兩個活生生的人之間,格格不入地被插入個冷冰冰的數字,讓人心裡難過。
淩妙妙調整一下心情,慢慢地走進房去。
地上摔碎的瓷片和積水都被打掃乾淨,水漬也被擦乾,屋裡幾乎一塵不染,看不出一個時辰前的生死混戰。房間裡燒了暖香,空氣裡是香甜馥鬱的味道,使人一進來便感到每個毛孔都舒張開來。
少年的衣服穿得整整齊齊,安靜地坐在床沿。陽光透過墨綠色帳子,落在他漆黑的髮絲上。如果不是他正漫不經心地摩挲著一顆骷髏頭,堪稱一幅非常安靜美好的場景。
淩妙妙將他手裡的頭骨奪過來,順手放在一邊,俯下身,眨著眼睛看他的臉,「你幹嘛?」
他安安靜靜地抬起頭,秋水般的黑眸注視著她,認真道,「等妳。」
這模樣又無辜又乖巧,幾乎使人忍不住想欺凌。淩妙妙歪頭瞅著他,笑了,「等著感謝你的救命恩人啊?」
「對不起。」他的眸光閃了閃,彷徨地看她的臉,好似害怕被人拋棄的小狗。
「子期,」淩妙妙坐在他的身邊,停下擦頭髮的手,頭頂著塊方巾向他說話,「我可以答應你,以後不在沒人的地方跟柳大哥單獨說話。」
她刻意咬重了「單獨」兩個字,扭頭望著他的眼睛,「但你不能不讓我跟別人說話,否則我長嘴是做什麼用的呢?」她揚起下巴,「你自己說,有沒有道理?」
慕聲的手伸過來,接過她頭上的方巾,輕柔地擦起來,小心地避過了她的耳朵,嘴角自嘲地翹起,「妙妙,妳做什麼都可以。」
他頓了頓,眸子烏黑,「我就是嫉妒而已……」他的臉上微有迷茫,所有戾氣、憎惡和欽羨一滑而過,輕聲道,「妳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他?」
「那約法三章吧。」淩妙妙望著他,嘆氣,「以後我們誰都別提柳大哥,行不行?」
「嗯。」他柔順地答應,嗅著她髮間淡淡的清香,眼珠裡倒映著一點微光,語氣越發輕柔,「什麼都答應妳。」
語尾落下,他湊過來,閉上眼睛熟練地索吻,濃密的睫毛將這張臉裝點得安靜溫柔。
妙妙頓了頓,將他的臉輕輕推開,接著說,「不要動不動就綁人。」
少年睜開眼睛,語氣異常無辜,「我沒有綁過別人,向來是直接殺了。」
妙妙一時語塞,不知道該罵他,還是該誇他坦誠。
「那你更不該綁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強行捆著我就是……就是下三濫。」她自以為已經說了很重的話,應當在他單薄的自尊心上留下一筆,使他痛定思痛有所反思,誰知他竟然望著她微微笑了。
不知是不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取悅了他,他的表情乃至語氣,全都柔和得一塌糊塗。
像是抽鴉片到病入膏肓的人,在煙霧繚繞裡微笑自嘲,帶著一點微弱的求救訊號,孤注一擲、毫無廉恥地墮落給旁人看,「現在妳知道我是什麼東西了吧?」
淩妙妙望著他,心裡出奇的憤怒,柳眉倒豎,「什麼東西?靈長類動物,人啊。」
她揪過他的領子,將他玉白般的臉狠狠拉到自己面前,二人幾乎鼻尖對著鼻尖,「子期呀,」她望著他,眼珠跟著他的眼珠轉,咬牙切齒地低聲道,「自己把自己當個東西,別人才會當你是個東西,知道嗎?」
沒來由的悲憤像是利劍催逼著她的心房,噴出又酸楚又惱怒的汁液,恨不得對眼前這張臉打個幾下,看看他還清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