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視線模糊不清,無法思考,整個腦袋就像糨糊,連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況也無法確認。
在腦海中盤旋的,只剩下「殺掉敵人」這個念頭。
他並不是沒有痛覺,而是已經痛到麻痺,但對他來說,在身體流完最後一滴血之前,不允許倒下。
直到最後的最後,都不能停止斬殺眼前的「阻礙」。
在無法思考的情況下,他只能依靠本能。
而這,就是他。
不知道過去多久,也不知道身上的鮮血究竟是來自自己還是腳下踩著的屍體,兔子的周圍只有鮮血的腥臭味道,除他之外,沒有半個活人。
脖子上的項圈依舊發出刺耳的嗶嗶聲,但快要失去意識的兔子完全不在意,他的瞳孔中已經沒有半點光芒,甚至讓人懷疑他有沒有聽見。
隨著嗶嗶聲的間隔越來越短,周圍也已經沒有敵人存在。
兔子終於安下心,慢慢閉起雙眼,準備迎接自己的結局。
對不起,左牧先生,沒辦法保護你到最後。
──但是,我很慶幸能代替你死去。
兔子坦然地接受即將自爆身亡的命運,就在那瞬間,他腳下踩著的屍體胸前忽然傳來一串雜訊聲。
聽起來像是壞掉的電視機,在沙沙聲中,彷彿隱藏著人聲。
此時的兔子因為失血過多而無法集中精神,雙耳嗡嗡作響。雖然並不是完全聽不見周遭的聲音,但做出「死亡」的覺悟後,他便放棄接收外界的資訊,什麼都不想再思考。
直到脖子上的項圈停止了聲響。
四周頓時安靜無聲,兔子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呼吸,這讓他猛然回過神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沒死?
難道說項圈故障了,沒有引爆?
種種疑問湧入腦海,而這時他終於發現那個讓人心煩到不行的雜音。
「……訊……聽得……說……」
兔子隱約聽出有人在說話,卻沒辦法聽清楚完整的句子。
他蹲下身,將屍體胸口的對講機拿起來。
「你沒……活……炸……在嗎……」
對講機那頭的人聽起來是想要確認同伴的狀況,如果可以聽得更清楚的話,或許能獲得一些情報。
既然項圈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沒有引爆,那麼就讓他再用這條命為左牧做些什麼吧。
兔子比誰都清楚自身的狀況有多糟糕,就算沒死也只剩半條命,既然沒什麼機會活下去,那就乾脆徹底榨乾自己的最後價值。
就在他起身準備去尋找這些雇傭兵的同伙、直接殲滅對方的老巢時,對講機的訊息終於穩定下來,傳來清晰的陌生男聲。
「終於能和你聯絡了,兔子先生。」
兔子嚇了一跳,沒想到對講機裡竟然會冒出自己的名字。
他立刻環顧周圍、提高警覺,可是除了自己之外沒有見到其他人。
那麼,對講機裡的男人是怎麼知道他的?
「幸好順利阻止了項圈爆炸,但即使如此,你的狀況也沒有好到哪去。」
雖然他沒有回答,對方卻像是看得見自己,感覺很奇怪。
不過兔子很快就注意到樹枝上面架設的監視器,果然,這座島上不存在任何隱密的藏身處。
「我想你應該已經察覺到,我是利用監視器看著你。」
由於兔子直直盯著鏡頭,陌生男人便乾脆地承認。
「你不用開口回答。雖然我關閉了你的項圈裝置,但你不能讓其他人察覺到你的項圈『有問題』,所以可以的話,請你維持之前的模式繼續保持沉默。」
兔子輕輕點頭。
「現在請按照我的指示行動──當然,前提是你還想繼續活著保護左牧先生。」
這句話相當誘人,也確實讓兔子的腦袋清醒不少。
可是,他仍警戒地瞪著監視器,似乎不打算信任對方。
「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兔子先生,你必須盡快接受治療。」
陌生男人繼續說下去:「我不奢望你相信我,但你不能死,光靠左牧先生一個人無法對抗主辦單位,這點你應該也很清楚。左牧先生需要你。」
雖然兔子對這個人還抱持著許多懷疑,不過,眼前的狀況讓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他對著監視器點頭,接受對方的提議。
反正橫豎都是死,倒不如賭一把。
只要能繼續待在左牧身邊,就算只有百分之零點一的機率,他也願意去嘗試。
見兔子答應,對講機裡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鬆了口氣。
「謝謝你的配合,兔子先生。」
陌生男人的語氣充滿感激,接著,十分禮貌地說明自己的身分。
「我是布魯,我會盡我所能協助你們平安離開這座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