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熟人
一吻罷了，我捧著墨青的臉頰，他將我的腰箍得死緊，本是該進行下一步的時候了……我眼眸一垂，見躺在地上、面色死白的活死人洛明軒，又掃了一眼在四周慢慢爬起來的敵人，咬了牙，忍住心頭衝動。
不行，這些礙事的傢伙還沒打發完，無惡殿也塌了，沒地方辦正事。
我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身體，這些混帳東西，居然在現在來礙我的事，我心頭一陣氣惱。
墨青是通曉我的心意的，他手臂稍稍一鬆，放開了我，我抬眼望他，見他也眸色冰冷地瞅著這群傢伙，我懂他，他和我一樣，都覺得他們礙事。
我從墨青懷裡站了出去。
他們方才打得激烈，現下四周一個小嘍囉都沒有，正好，我喜歡這樣，省得下面人嘰嘰喳喳地討論，顯得嘈雜。
我的目光在他們面上掃了一圈，袁桀那雙蒼老的眼盯著我，徹底傻了，他旁邊的暗羅衛長也一樣，直勾勾地盯著我。
這暗羅衛長的樣貌，越看越讓我覺得他有些熟悉……可一時想不起他是誰，我便又瞅了四大仙門的接掌人一眼，他們一如先前千塵閣的門徒一樣，都似見了鬼一樣瞪著我，面面相覷，一言不發，好似誰先說話，誰就會被我先一步帶走。
沒想到最後，在他們這麼多認識我的人當中，我本以為最不會開口的人，卻第一個開口喚了我的名字。
「路招搖……」
我轉頭看姜武。
小短毛被墨青那一擊傷得不清，他捂著胸口，滿嘴是血，張揚的五官表情極其複雜，眸中是怔愕與迷茫，嘴裡不停地念叨著：「路招搖……路招搖……我記起來了！原來如此……」
記起什麼？又什麼原來如此？
我相當不解，我的真身與姜武應該沒有過什麼交集吧？他也是我死後才在江湖上成名的。再則，以前我還在芷嫣身體裡時，去江城燒紙，他聽罷我的名字，也只落了一句話——
「聽說很漂亮，而且難以馴服。」
這句不要命的話因著我聽得稀奇，才一直記到現在。從他當時的表現來看，他應當也對我不熟悉才是。
為何一見我的真身，就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地念叨個不停？
其他人都沒說話，只有他一個人瘋魔似地細聲念著，於是隔了一會兒，不只是我，墨青、北山主包括那些仙門中人也都望向了他。
他卻毫不在乎周圍的人，仍是直盯著我，那雙眼裡的迷茫與怔愕漸漸退去，逐漸露出幾分殺氣與勢在必得的……占有欲？
「路招搖。」他吐出我的名字，捂著胸口站了起來，歪著嘴角，咧唇一笑，還是那麼的猖狂放肆，可在那笑容當中我卻隱約察覺了幾分與以前不同的危險氣息，「妳會是我的囊中之物。」
囊中之物？
這四個字讓我極度不悅。
在我表達我的不悅之前，墨青的萬鈞劍已經卷出了一股怒浪，狠狠地將剛剛站起來的姜武拍得膝蓋一屈，在我面前單膝跪下。
姜武一手撐在尚未跪地的腿上，整個人被墨青巨大的力量箝制，一如上次他欲帶上了芷嫣身體的我離開，被墨青趕來攔住了一樣。
墨青並不殺他，而是讓他跪下，先打折他七分驕傲，削了他五分輕狂，讓他帶著三分卑微說話。
可姜武不肯卑微，萬鈞劍帶來的巨大壓力下，連他腳下的磚石都在一寸一寸地被壓得下陷，石塊龜裂，而他嘴角卻還帶著笑。
我瞇起了眼，盯著他，「囊中物？還沒人敢與我說過這樣的話。」
他還是在笑，「我就愛做第一個。」
「你是最後一個。」墨青聲色冰冷，沉沉落下，伴隨著萬鈞劍的劍氣，空氣中的壓力化為萬千刀刃，徑直將姜武剁成碎泥。
仙家的人見不得如此狠辣的手段，一轉頭，哇一聲吐了出來。
我卻靜靜地看著那些血肉化為飛灰，隨風而散，姜武的聲音還在空中迴盪：「路招搖，等我來找妳。」
嘖，又是傀儡，這小王八蛋的真身到底藏在什麼地方！
我一回頭，見墨青望著那飛灰散去的遠方，那一身凜冽之氣，將我也看得有些愣神。回過神，才發現墨青與我四目相接。
他收斂了些許殺氣，轉過了頭去，與那四大仙門的接掌人道：「要想全身而退，令你們門徒，盡數繳上一身法寶，否則別想走出萬戮門。」
繳法寶……
嗯，看似不傷人性命，實則極其陰險啊。
四大仙門來的人不少，必定帶的都是門派菁英，而門派菁英身上帶的自然也是上等武器與法寶。
讓他們交出法寶，一是保證了他們撤出之時，萬戮門人的安全。二是我萬戮門擊退敵人的一個象徵。三是仙門法寶，一件精品或許要煉器師煉上十年數十年，方才可出成效。收了他們的武器，無異於短時間內削弱了仙門的實力，至少未來幾年，是再翻不出什麼浪花了。
此外……
萬戮門收了武器，還能拿出去賣，他們想把法寶買回去也可以，咱們開高價，也是好一筆營收不是？
這些仙門要運轉，也是少不了要掏銀子的，傷了他們的銀子，和損他們實力，也是一個道理。總之，就是不讓他們好過。
這法子雖然比我以前的「關門剿殺」來得委婉溫和些，卻要陰損許多。
我也算是死過一趟的人了，知道那鬼市的……規矩，還是不希望墨青背上那些命債的，繳法寶便繳法寶，讓這些仙門的人灰溜溜地回去，以後再不敢輕易招惹萬戮門，效果是一樣的。
四個仙門的接掌人聽罷墨青的話，咬牙切齒，眸帶暗恨。
哎呀，看這樣子，是連交法寶也不肯呢。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比當年還不懂事。
我走到墨青身側，倚在他懷裡，懶懶站著，盯著他們一聲冷笑，「厲塵瀾的法子你們覺得不妥，就按我以前的規矩辦吧，直接殺了搶了就是，反正結果是一樣的。」我拍了拍墨青的胸膛，「你覺得怎麼樣？」
墨青非常配合地回了我一個字：「妥。」
我歪著嘴角一笑，極是開心。
那幾名接掌人卻很是不滿，「路招搖妳──」
「我怎麼？」我抱著手，「你們送上門來，就要做好被人欺負的準備。棄劍，或者死，選一個吧。」
倒終有一個怕死的，站起身來，拍拍衣襬，將手中劍丟在地上，轉身下山。另外幾人見狀，面面相覷，終是接二連三地站起，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地丟劍離去。
我轉頭看了袁桀一眼，「去，戴罪立功，給我押著他們下山，將山下那些仙門弟子的刀劍法寶通通收了。」
「不可能……」袁桀似尚未從震驚當中走出來，他驚愕地瞪著我，「不可能，不可能，門主若在世，不可能五年未見蹤影……」
「我確實是死過。」我答了一句，「袁桀，當年你被仇家所害，家破人亡，我收你入萬戮門時，可是讓你發過誓的，絕對忠誠，永不背叛。」我瞇著眼睛盯他，「若有哪一天我身死，再無法回來，你便要這般對待萬戮門？令它一分為二，結合外敵，欺辱門人，還要復活我的仇人？」
我隨意踢了地上一直昏睡的洛明軒一腳，「你可知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讓他變成這樣？你又可知我現在忍了多大的火氣，才克制住自己不殺你？」
袁桀匍匐在地，一張老臉，滿目熱淚，「門主……屬……屬下以為……」
「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但誰也不能打著任何人的名號，傷害萬戮門。」我道，「了結此間事宜，你便自去地牢思過十年吧！」
袁桀聽完，沉沉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屬下，領命……」
袁桀受命，帶著傷，轉身離去，我目光落在了最後的暗羅衛長身上。
他是墨青招來的人，這事該墨青處理，我瞥了他一眼，沒有開口，他卻跪在地上，朝我深深地磕了個頭， 「門主，暗羅衛林子豫，叩見門主。」
咦……
林子豫。
這名字好生熟悉。
林子豫……林子遊……
「啊。」我恍然明白，「你是子游的哥哥！」
他詫然抬頭，「門主……知道子遊？」
搞半天，原來大家都是熟人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