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庫房事件(一)
難得大夜班有著不多見的清幽,正在加護病房裡上班的阿啪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她去廟裡小住幾天回來後,發現修女不見了,好像事情都圓滿地解決了。但是依芳和綠豆卻鬼鬼祟祟的,最誇張的是約瑟神父竟然在這短短的幾天內死亡了!
這件事引起院內極大轟動,謠言四起,卻沒人知道真相,連警方也沒有具體說明。至於修女的意外事件也徹底翻盤,警方卻含糊帶過,任誰也摸不著頭緒。唯一確定的就是鍾愛玉夫婦已拘捕到案,也有確切證據指出鍾愛玉是幕後主使,她的丈夫則是共犯。
阿啪和一般人一樣霧裡看花,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不過她確信依芳和綠豆絕對知道什麼,只是嘴巴像貼了撒隆巴斯,一點口風都不漏,連一向口無遮攔的綠豆都閉緊嘴,怎樣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如今事情已過了一個禮拜,這件新聞就像明日黃花一樣,在各家媒體的炒作下失去魅力,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新聞版面上,沒什麼人關注這件事了。
阿啪抬頭看著牆上時鐘,還有五個小時才下班,到目前為止仍然相安無事,看樣子住在廟裡果真可以去除晦氣,起碼讓她上班不再怪事連連,如果能讓她悠哉地撐到下班,算是突破她個人的最佳紀錄了。
「唉唷~」一聲淒慘的哀號打破病房內的寂靜,阿啪原本已經遙見周公的身影,現在周公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仔細聽這聲淒厲的慘叫,竟是源自於床簾後方的病床。
唉……才開始享受不多見的悠閒,沒想到又有狀況發生,看樣子她這輩子注定是勞碌命。就算把寺廟當家裡住,也脫離不了「帶賽」的命運,阿啪無奈地想著。
她趕忙和另一個搭檔嚕嚕米衝到床簾後面,一翻開簾幕,就發現裡面的依芳滿臉通紅,床上的年輕男性病患則抱著自己的鼠膝部露出痛苦而猙獰的神色。
這是怎麼回事?阿啪和嚕嚕米一臉納悶,眼下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需要急救的模樣。難道……一向正經八百的依芳想對男病患圖謀不軌?
依芳難堪且急急忙忙地低頭對著病患道歉,又狼狽萬分地匆忙退了出來。
「依芳,妳到底做了什麼?」嚕嚕米一臉好奇,她實在很難想像依芳會做出什麼壞事。
只見依芳滿臉紅通通,尷尬地述說方才情況。
「剛剛病人說他胸悶,值班醫師要我先幫他做心電圖,我原本在他床邊站得好好的,怎知道我的腳去勾到機器的線,一時重心不穩,反射性地伸手想找支撐點,我也沒想到……沒想到……就壓到了他的『啾啾』!」
啾啾?!嚕嚕米和阿啪大笑出聲,為了避免裡面的病人尷尬,只得努力壓低音量。不過一想到依芳為了避免跌倒而將支撐全身的力氣都壓在對方的寶貝上面,這下子下面的疼痛應該是胸痛的好幾倍吧?
「難怪叫得這麼慘!」阿啪差點笑到岔氣,「為什麼妳上班老是幹這種鳥事?我真是服了妳了!若不是現在輪到綠豆休長假,不然她一定會恥笑妳到老!」
呿!依芳瞪了阿啪一眼,就算綠豆沒親眼看到,阿啪鐵定也會把這件事毫不保留地說給她聽,到時還不是一樣要被恥笑到死?
依芳沒好氣地開始收拾心電圖的機器,阿啪則繼續坐在護理站打哈欠。過慣忙碌又帶賽的生活,一時之間真不習慣這樣游手好閒,阿啪忍不住用兩手撐著下巴,嚷著:「這幾天都沒什麼新鮮事,真想來點刺激的!」
依芳立刻怪裡怪氣地回嘴:「想要刺激還不簡單?只要順著我指引的方向往前走,保證刺激到妳這輩子不會再想找刺激!」
依芳這一說,頓時讓阿啪趕緊噤聲,她當然知道依芳在說什麼,只要是她指引的方向,鐵定有鬼……
阿啪和嚕嚕米覺得渾身不舒服。
突然,病房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聲音響亮也就算了,門板還不斷劇烈晃動。但感應器並未將大門開啟,讓人覺得外面有股力量想推開大門,大門直搖晃卻打不開。
不會吧?才剛說想找刺激,刺激就自己找上門了?
三人頓時像驚弓之鳥,阿啪和嚕嚕米連忙躲在依芳背後,嚕嚕米更是小小聲地嚷著:「這麼晚了根本不會有人會客,誰會在大夜班出現在門外?就算是值班醫師或是值班阿長,他們身上都有感應器,絕對不會打不開門!」
「會不會是小偷?」依芳試圖冷靜下來,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除非……
「小偷會偷到這裡來嗎?他幹嘛不去警察局偷東西比較快?」此時阿啪心裡猜想的,就是依芳心裡所謂的除非。
這時依芳拿起對講機,朝著對講機嚷著:「加護……加護病房……你好,請問找哪位?」
怪了,當依芳結結巴巴地講完,回應的竟是一片帶著干擾的沙沙聲,刺耳地讓人感到一陣心驚。
這……這實在太奇怪了,問話不但沒有回答,還夾雜著奇怪的聲響,足以說明現在一切不太對勁。三人的腦袋又開始以不合常規的方式運轉,心臟像盪鞦韆一樣劇烈搖晃。
「阿啪學姐,不然……妳去看看好了!」嚕嚕米不怕死地提出請求。
阿啪立即以殺死人不償命的眸光射在嚕嚕米身上,彷彿想在她身上燒出兩個窟窿,她壓低聲音嘶吼著:「妳開什麼玩笑?這種場面說什麼也應該由天師的孫女出馬,我出去豈不是送死?」
天師的孫女?在場有誰的阿公是天師?賓果!只有一個人符合條件,想否認都沒辦法。
阿啪和嚕嚕米以求救的眼神望向依芳,依芳真想假裝沒看到。說實話,她一點也不想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除了弄得一身腥外,她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說服自己幫忙。
就在三人縮成一團的當下,大門突然被狠狠踹開,門外出現一抹森然又帶著陰暗的身影,向三人節節逼近……
當大伙兒看清門外的人影,差點沒衝上去毒打一頓,沒想到竟然是兩眼發黑、帶著一身狼狽的綠豆。
「妳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到這裡來嚇人做什麼?有感應卡幹嘛不用?對講機又不出聲,難道妳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阿啪吼到破音,自從周火旺事件後,阿啪對靈異現象特別敏感。
「誰沒上班還帶感應器?上次被依芳踹壞的大門還剩對講機沒修好,又不是我不說話!」綠豆急得想跳起來辯駁。
此時大家猛然想起,對講機的確還沒修好,搞得沒感應卡的綠豆只能破門而入,不過到底有什麼急事讓她非選在這時出現?她們看見綠豆兩腳發軟,差點沒跌坐在門口,她一臉疲憊,神色也顯得憔悴,其他三人一臉狐疑。
照理說,護士的排班生活一向不固定,若能排上連續假期,就該感謝阿長的大恩大德,然後開始瘋狂計畫難得的悠哉時光,她為什麼在這時間出現?難道是職業病作祟,睡到半夜也要爬來上班?
不會吧?敬業也用不著這麼拚命吧?
「學姐,妳不是說要回北部看妳爸媽,還計畫去宜蘭泡溫泉,怎麼休假還不到兩天就跑回來了?」嚕嚕米實在搞不懂,有什麼事情比假期更重要?
「妳以為我想回來喔?假期再重要,也比不上依芳,我回來就是為了找她!」綠豆焦灼的眸光停留在依芳身上,似乎想在她的身上找尋一絲慰藉,好洗去她一身狼狽。
此話一出,包括依芳的三人連忙退了一大步,用力地倒抽一口氣,綠豆這麼說……是打算出櫃嗎?
一直以來她都沒交男朋友,原來她喜歡依芳這種的?難怪她始終打扮隨性,說話從不修飾,遠遠看上去還像個男孩子。若不是她的身材太雄偉,實在找不出她哪裡像女人!
難怪她一天到晚黏著依芳,甚至打死都要搬進依芳的寢室,原來她根本心懷不詭,這下子一切真相大白了。
依芳身為當事者,腦中不斷胡思亂想,記憶片段在眼前閃過,劇情已經變成該如何拒絕綠豆的錯愛了。
「學姐,我……我……喜歡的是男人!而且我爸媽還沒這麼開放……」
依芳結結巴巴地嚷著,心想自己怎麼這麼衰,從小到大沒男人緣就算了,唯一一次被人告白,對象竟然是實習單位裡面的精神病患!如今想說應該不會再有讓自己感到挫敗的告白,沒想到真的有,而且還是身材比自己豐滿兩倍的女人。
難道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嗎?為什麼只有精神病患和女人才能察覺她的優點?依芳都快哭了。
綠豆看著三人驚慌和帶著曖昧的眼神,頓時察覺這三個人腦中的骯髒思想,連忙挺直腰桿,彷彿宣誓一般地說著:「妳們在開什麼玩笑?難道不知道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跟男人玩通宵嗎!妳們兩個不了解我也就算了,阿啪,妳認識我最久,連這都不知道,妳可以去撞牆謝罪了。」
綠豆不知是羞愧還是惱羞成怒地紅了臉,總之她一臉氣呼呼,活像中風前兆。
阿啪搔了搔頭,說實在她的確最明白綠豆的個性,她那一看到帥哥就流口水的蠢樣都不知看過多少次了。
「啊……我怎麼知道是不是幌子?不然妳這麼晚跑來找依芳做什麼?」阿啪拉不下臉地張口囁嚅著。
這時綠豆才猛然想起這次的目的,趕忙抓著依芳的手嚷著:「依芳,快救救我!我又見鬼了!」